朱宁像一块冰冷的岩石,蛰伏在乱石堆的阴影里。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缓,与山间的微风融为一体。
洞口,那头壮硕的穿山甲妖已经将猴妖的尸体拖了回去,地面上只留下一滩迅速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一切,重归死寂。
朱宁没有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这三兄弟的谨慎,远超他的想象。
那个致命的陷坑,与其说是为了捕猎,不如说是一道冰冷的警告。
警告所有试图靠近这里的生灵。
他在这里潜伏了整整一天,从清晨到黄昏。
除了那头出来处理尸体的老大,另外两头穿山甲,连影子都没露一个。
朱宁的心,沉了下去。
强攻,是死路一条。
诱杀,对方却比狐狸还狡猾。
更麻烦的是,他能感觉到,脑海里那篇血色的《阿鼻道杀生经》,正散发出愈发强烈的饥饿感。
它在催促他。
去杀戮,去饮血。
朱宁缓缓闭上眼,将那股源自魔经的躁动死死压制下去。
他从怀中,握住了那根漆黑的魔钉。
一股绝对的死寂,瞬间传遍全身,那股血腥的渴望,才稍稍安分。
他不能急。
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绝对的冷静。
他悄无声息地退走,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回到了那个临时开辟的山洞。
巨石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朱宁盘腿坐下,脑海里开始疯狂地复盘今天看到的所有细节。
穿山甲老大的动作,冷静而高效。
陷坑的布置,阴险而致命。
还有……
那股被他捕捉到的,第三只穿山甲身上若有若无的草药味。
这,或许是唯一的破绽。
朱宁将那块狼渊扔给他的兽骨,重新凑到鼻尖。
他闭上眼,将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那一丝微弱的草药气息之上。
那不是一种味道,而是数十种味道的混合体。
有止血的,有活络的,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毒性的味道。
受伤了。
朱宁猛地睁开眼,一个清晰的判断浮现在他心头。
那只从未露面的穿山甲老三,受了伤。
而且,它似乎懂得一些粗浅的药理,正在自己疗伤。
一个受伤的猎手,无论再怎么谨慎,也必然会露出破绽。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他需要的,是一个足够逼真的诱饵。
一个能让一头精通药理的、生性多疑的穿山甲妖,都无法拒绝的诱饵。
第二日,天还未亮,朱宁便离开了山洞。
他没有再去监视,而是凭借着《阿鼻道杀生经》带来的敏锐感知,开始在南坡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搜寻着什么。
他找来一种名为“鬼面藤”的剧毒植物,又寻到几株能散发异香的“迷魂草”。
他将两者捣烂成泥,用妖力小心翼翼地祛除其中的致命毒性,只保留下那股能引动妖兽气血翻涌的特殊气味。
然后,他做了一件更疯狂的事。
他划破自己的蹄子,将一滴混杂着佛火与死气的黑血,滴入了那团药泥之中。
“滋啦——”一声轻微的腐蚀声响起。
药泥剧烈地翻滚起来,仿佛活了过来。
那股原本只是异香的气味,瞬间变得无比精纯,其中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能洗涤妖躯、淬炼筋骨的“道韵”。
这是他体内那两股极端力量,碰撞后产生的一种诡异衍生物。
朱宁将这团药泥,小心翼翼地捏成一株酷似百年血芝的模样。
一个完美的,独一无二的诱饵。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去布设陷阱。
他开始寻找猎场。
一个能最大限度限制穿山甲遁地神通的地方。
他绕着那三座小山包,将方圆五里内的地形,都死死烙印在脑海。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东侧的一片黑石滩上。
那里的地面,由一整块巨大的、坚硬如铁的黑岗岩构成。
土层极薄,寸草不生。
在这里,穿山甲的遁地神通,将大打折扣。
朱宁将那株伪造的“血芝”,小心翼翼地“种”在了黑石滩中心的一道石缝里。
他又从别处移来一些苔藓和浮土,将周围的痕迹巧妙地掩盖。
从远处看,这里就像是坚硬的岩石中,凭空生出了一株天材地宝。
一个为那头受伤的穿山甲,量身定做的坟墓。
朱宁退到百步之外的一处石崖后,收敛了所有气息。
他像最初那样,化作了一块冰冷的岩石。
他开始等待。
等待那头受伤的野兽,嗅到死亡的芬芳,一步步,走进他精心布置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