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晨露冰冷。
朱宁的身影在崎岖的山路上,留下一个孤独而执拗的剪影。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体内的那道佛门暗劲,如同一条蛰伏的火蛇,不时翻涌,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
他只能咬着牙,将痛楚与血腥味一同咽回肚里。
【嗅迹溯源】的天赋被他催动到极致,鼻翼微动,便能解析出风中夹带的无数信息。
巡山队的气味,在南边。
几只散妖的气味,在西侧的溪流旁。
他选择了一条最荒僻、最难走的路,向着西北方的断崖,一点点挪动。
林木愈发阴森。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撕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鬼影。
朱宁握紧了蹄上的“剔骨”,刀锋的冰凉,让他纷乱的思绪得以保持一丝清明。
他必须在午时三刻之前,赶到那处断崖。
这是他与独眼狼妖的交易,也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死线。
“沙沙……”
一阵轻微的异响,从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
朱宁的脚步猛地一顿,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一层淡薄的土黄色光晕在皮肤下一闪而逝。
【岩甲】,蓄势待发。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侧身躲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屏住了呼吸。
一只通体漆黑、头顶长着一撮血红色羽冠的怪鸟,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
它的喙尖锐如钩,一双眼睛闪烁着残忍而警惕的光。
血冠鸦。
一种以腐肉为食的凶禽,性情暴戾,领地意识极强。
它显然是将朱宁当成了入侵者。
“叽!”
血冠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张开双翼,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朱宁的面门!
朱宁没有选择硬拼。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任何一场消耗战。
就在那尖锐的鸟喙即将啄到他眼球的瞬间,他猛地向旁边一个翻滚,动作狼狈,却精准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砰!”
鸟喙狠狠啄在了他身后的岩石上,竟迸溅出几点火星。
朱宁看也不看,借着翻滚的力道,头也不回地向着密林深处冲去。
逃,不是懦弱,是保存实力。
血冠鸦一击落空,顿时暴怒,尖啸着再次追来。
它的速度极快,双翼扇动间,带起阵阵腥风。
朱宁在林间疯狂穿行,专挑那些枝杈密集、藤蔓交错的地方钻。
他庞大的身躯在这种环境下本该寸步难行,可他却凭借着对地形的精准判断,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追击。
“刺啦!”
锋利的鸟爪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岩甲】天赋自动激发,一层坚硬的角质层浮现,与鸟爪碰撞,发出一声金铁交鸣般的闷响。
剧痛传来,朱宁却连哼都未哼一声。
他看到前方有一处陡峭的下坡,坡下长满了尖锐的石笋。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猛地刹住脚步,在那血冠鸦再次扑来的瞬间,不退反进,狠狠一头撞向对方的胸腹!
这一下,出乎了凶禽的预料。
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被这股蛮横的冲力撞得失去平衡,翻滚着坠下了那片布满石笋的陡坡。
“噗嗤!”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生。
朱宁站在坡上,冷冷地看着那只被石笋洞穿了身体、兀自抽搐的怪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没有下去吞噬。
那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他只是转身,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那座宿命般的断崖,蹒跚而去。
终于,在日头升至最高点的前一刻,他到了。
熟悉的断崖,熟悉的枯松。
崖下的毒瘴,依旧如同一锅翻涌的浓墨,缓缓升腾,散发着死亡与腐朽的气息。
朱宁走到崖边,向下望去。
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还差一点。
离午时三刻,还差最后一点。
朱宁靠着那棵枯松坐下,抽出绑在蹄上的“剔骨”,横放在膝前。
他闭上眼,开始调整呼吸,将自己的精、气、神,都凝聚到巅峰。
风,在崖边呼啸。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真正的,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