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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王妃失踪
因着天气渐热,又因着此次献舞是齐王妃亲自举荐,献舞的女郎们晨时便自春秋夹道早早入宫准备。
陆羡蝉下车时,仰头看着两边幽暗高大的宫墙,踮起脚才能遥遥望见许多巍峨高耸的飞檐鸱吻。
她心想:好深好高的墙,像个巨大又壮观的笼子。
“咱家知道诸位女郎是头一回入宫,难免新奇,但规矩还是要守的。”
引头的小黄门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你们等会就先去尚仪局验明正身,千万别四处张望。”
一个舞姬忍不住问道:“公公,刚刚在朱雀门不是已经验过了吗?”
小黄门瞥她一眼,也不说话,就差把无知两个字写在了眼睛里。
没走两步,一队人忽地又停下来,陆羡蝉谨慎地从人群里看出去,只见迎面走来被宫人簇拥的三位高矮不一的女郎。
小黄门立刻换上谄媚的笑,低头作礼:“见过三位公主。”
众人跟着跪下行礼。
这就分别是顺帝膝下的三位公主了。元公主身形高挑,身着一件朱红薄缎的曳地留仙宫裙,眼神空若无一物。
左边的公主满脸笑容,自有一番可亲的神态,右边则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在萧元安的衬托下,两位公主都相形见绌。
这本是一件小事,行过礼小黄门就打算继续走,然而元公主华盖之下的脚步却一顿。
“红萝娘子是哪位?”
李公公,早些听说今日从宫外请了舞团,就是她们么?”
“回二公主,正是如此。”
“我听说她被谢七郎青眼有加,”二公主扶着宫人的手,憨态可掬地走上前:“是哪一个?”
小黄门连忙眼神暗示她们无人应答。
元公主目光幽冷而不悦:“二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为阿姊你教训她了!那些腌臜事我都听说了,我与阿姊你姐妹情深,自然也不能容她!”
二公主指着舞姬们,蛮横道:“要是不说,你们所有人都在这太阳底下一直跪着。”
眼见如此,陆羡蝉只好身形一动,正要侧踏一步,却有人抢先一步站了出来,伏在地上:“奴正是红萝。”
日头滚烫,额头被灼得通红,陆羡蝉侧目看去。为了遮阳,舞姬们都戴了帷帽,分不清是谁然而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帷帽被二公主猛地抽掉,露出念秋那张姣好的面容。
“也不过如此……”二公主喃喃着:“这是怎么勾搭上谢七郎的?”
勾搭二字,实在恶毒,然而陆羡蝉此时却无法出声反驳。
一直不吱声的三公主小声道:“二姐,勾搭二字未免言重了,兴许是谢七郎自己喜欢呢?”
二公主哼了一声:“我说是勾搭就是勾搭!”
被这一呛,三公主立刻像只鹌鹑一样不出声了。
元公主瞧见了这一幕,华盖之下,不辨她的喜怒:“我们该去向父皇请安了。”
二公主展颜一笑:“好吧,就让她就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小惩大诫。”
只一会功夫,念秋面颊被晒得通红,如此下去,怕是一会就要昏了。
而公主们则踩着轻盈的脚步,从她们身边经过。
陆羡蝉打定了主意,慢慢跪直身体:“民女斗胆,有一言进献公主殿下。”
元公主瞥向她:“什么话?”
陆羡蝉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十分诚挚:“殿下,责罚是小,但若她因此是跪坏了腿,献舞时出现差错,这责任追究起来怕是牵连甚广。”
她想说三位公主难辞其咎,但这样未免强硬,只好换了委婉的提醒。
“伶牙俐齿!”二公主微笑道:“你竟敢忤逆我,掌嘴!”
没想到比起这燕贵妃所生的二公主,连萧元安都显得和善些了。
陆羡蝉赶紧再次下拜:“公主三思。今日有使臣在场,若是失仪,难免令北庆人认为我大晋的舞乐虚有其表,影响议和!也惹得陛下不悦。”
这下她可是连北庆人都拉上了,明里暗里就差告诉二公主,事关和亲,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看来和亲之事已经天下皆知了。”元公主轻冷地笑了笑:“二妹妹,你这般为我出头,倒是一点不怕被父皇责罚,让你前往北庆啊。”
此时三公主嗫嚅道:“父皇不会指派二姐姐的,因为她,她……有婚约了啊!就算父皇责怪,也只会怪我们吧……”
想了想,三公主又怯怯补充:“听说二姐姐的未婚夫君燕家世子,好像跟谢七郎有些矛盾呢。”
三公主神色懵懂,但句句戳在人心窝上。
陆羡蝉这时也恍然过来,二公主这手祸水东引玩的真是不错。
但她的记忆里,虽然燕贵妃与皇后不睦,两位公主在太学时以前倒称得上是情谊深厚,怎么三年一过,却如此尔虞我诈起来了?
这下二公主脸上有点挂不住笑了,抬起袖子嗔道:“三妹妹这就是在泼脏水了,罢了,左右是阿姊自己的事,我也不插手了,省得里外不是人。”
二公主说的好不可怜,但元公主怎不知她是副什么心肠,若真出了事,她必然撇得干干净净,只教父皇认为是元公主嫉妒生祟。
元公主当下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只是路过陆羡蝉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不过到底没出言继续责罚了。
待三位公主都离去,小黄门已是冷汗涔涔。
念秋被陆羡蝉扶起来的时候,眼神复杂:“我护你只是因为听风馆拿钱做事,你何必为我强出头?”
“可你不是一直想去献舞吗?”陆羡蝉反问她:“而且红萝也好,你也好,都没有做错,为何要因为她们不悦就被无辜受罚?”
念秋沉默一会:“因为她们天生是公主,我们只是下九流的舞姬。”
明明是谦卑的话,但陆羡蝉却在她眼底看到了轻蔑的神色。
在尚仪局又是一番搜查,细致到簪捡都得磨平了,确保万无一失地折腾一天,总算挨到了晚间。
长霖殿上,宏伟秀丽的宫殿足以容纳上千人,官员与家眷们分坐两旁。
陆羡蝉与众舞姬被引至最下端的台阶纱帘后跪坐着,几乎看不清最上方的情形,只觉红烛高燃,满室辉煌。
百官入殿,看得人几乎眼花缭乱的时候,陡然一声:
“圣上,皇后,燕贵妃到——”
高亢嘹亮的传报声无比清晰,陆羡蝉精神一振,随着百官的朝拜,忍不住伏在地上偷偷看上瞥去。
玄色绣金龙的影子俨然就是当今的陛下,他身形略有些瘦削,看不清面容,只觉周身笼着一层威严。
陆羡蝉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四年前她随阿娘去长安城外的灵岩寺拜佛时,见过的那副尊容。
阿**神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手中点燃的信引几乎烧到了手指,也浑然不觉。
那人只是轻抬眼皮,微微发青的眼睛幽亮如鬼火:“朝娘,许久不见了。”
寺外大雪纷飞,风声呼啸。从此,永安侯夫人一病不起。
直至病逝。
晃神间,宴饮已然开始。
今日既是齐王大婚,亦是为北庆使臣接风洗尘,到底哪个才是今日的主角,谁也说不好。
只随着北庆人走进殿中,领头的耳边宛然羽毛耳坠飘扬,上前与皇帝说了一番类似“仰慕大晋”之类的场面话后,才轮到齐王上场。
本国亲王婚宴,竟是为一介异国亲王而改为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
在百官铁青的面色里,洛迦却饶有兴致地盘腿而坐,打算欣赏这场别出心裁的婚礼。
在一声声唱喏中,齐王殿下只身一人,面色苍白地姗姗来迟。
洛迦好奇:“大晋成婚,不需要新娘么?”
众人面色更是难看。
天子高坐殿堂,严厉地皱眉:“你的王妃呢?”
齐王唇瓣颤了颤,缓缓拜下:“父皇恕罪,青漪她……”
“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