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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频谱仪屏幕依旧只有细微底噪,像被冻住的雪点。郑宇轩站在指挥台前,指节轻轻压着桌面,目光落在地图上那口井的位置。井口坐标已被红圈标记,但再没有新的信号波动传来。
林悦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加密终端。她没说话,直接将设备放在桌上,屏幕亮起,一行提示浮现:**“匿名信道检测到未读信息,发送时间:03:17,来源不可追溯。”**
赵亮凑近看,“这种通道三年没响过了。”
“正因为没人用,才最安全。”林悦点开信息。内容简洁到近乎冷酷:
**坐标:北纬34.2187,东经117.9023**
**守卫轮次:每四小时换岗,交接间隔3分12秒**
**通讯频段:467.825MHz,加密模式B3**
末尾附一张模糊热成像图,显示地下通道内有三人静止分布,其中一人位于深处拐角。
郑宇轩盯着坐标,手指移向地图。那位置不在井底延伸段的预估范围内,而是向西偏移八百米,深入山体腹地。他抬头,“和井道走向能接上吗?”
赵亮调出地形剖面图,叠加冷藏车最后一次热源轨迹。线条向前延伸,在废弃果园下方拐出一个微小弧度,最终与线人提供的坐标点形成连续路径。
“能接上。”他说,“但这段没标注,地质图上是实心岩层。”
“岩层可以打穿。”林悦打开热成像记录库,比对过去七十二小时井口周边数据。她在一段凌晨一点零九分的画面中停住:两名守卫交接时,其中一人右脚有明显拖步,持续三十七秒。
“轮班时间吻合。”她指着时间戳,“而且这个人,昨天换岗时也有同样步态。不是偶然,是固定人员。”
郑宇轩沉默地抽出钢笔,拇指沿着笔尾螺纹缓慢滑动。笔身冰凉,金属纹路嵌进皮肤。他想起孙强在审讯室低头喝水时说的那句话——“老窑沟往北三里有眼井”。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误导,连地质报告都否定了水源存在。可现在,井是真的,通道是真的,连藏匿点的轮班细节都被证实。
如果那句话不是谎言,而是某种反向提示呢?
“上级要求再核实?”赵亮问。
“要求等身份确认后再行动。”林悦说,“技术科说无法反向定位发送端,可能是跳转了七层中继。”
郑宇轩放下笔,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张热成像图。深处拐角的那个人,体位与其他两人不同,略微蜷缩,像是被束缚状态。他没提这个细节,只问:“通讯频段能模拟接入吗?”
“能。”林悦点头,“但一旦尝试连接,对方会立刻察觉异常信号驻留。”
“那就是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赵亮低声说,“要么伪装成内部节点短暂监听,要么直接切断频段干扰联络。”
郑宇轩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线人提供的坐标外画了个圈。然后他在旁边写下三个字:**信?陷阱?**
“我们已经等了四十八小时。”他说,“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原地守信号。可如果我们现在动,反而能打乱他们的节奏。”
“可万一这是个诱饵?”赵亮盯着那个问号,“把我们引到假点,主力趁机转移?”
“如果是诱饵,没必要给这么具体的轮班时间和频段。”林悦翻出“青蛇”账本破译记录,“这个B3加密模式,只在孙强直系联络网中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跨境转运指令,一次是‘黑’指令启动前的确认信号。外人不可能知道。”
赵亮皱眉,“可谁会知道这些?又为什么现在冒出来?”
没人回答。房间里只有终端风扇低转的声音。
郑宇轩重新拿起钢笔,轻轻敲了下桌面。两声,清脆。
“三年前,我们追一个毒贩,线索断在城南仓库。”他开口,声音平稳,“所有人都说再等,等技术支援,等外围排查。结果等了三天,人跑了。后来抓住一个马仔,他说:‘你们要是早一天冲进去,孩子还能活着。’”
他停顿一秒,笔尖指向屏幕上的坐标。
“这次,我不再等。”
赵亮看着他,几秒后点头,“我带突击组两小时内到位。”
“不。”郑宇轩摇头,“先不进人。调无人机,带声波干扰模块,靠近入口五十米悬停。一旦确认守卫轮班时间与情报一致,立刻切断通讯频段,制造‘内部中断’假象。”
林悦立即操作,“我可以同步释放一段伪造的静音脉冲,模拟他们自己的信号中断模式。”
“让他们以为是设备故障。”赵亮接上,“等他们派人出来检修,我们就能抓活口。”
郑宇轩点头,“同时准备突袭预案。人员、装备、撤离路线,全部按实战标准部署。”
“上级还没批……”
“我会担责。”他说,“现在开始计时。从第一条信息收到起,我们有七小时窗口期。错过,他们可能换点。”
林悦快速录入指令,加密终端开始回传模拟信号包。赵亮打开通讯频道,呼叫外勤组代号“猎犬”,要求立即前往坐标外围布控。
郑宇轩退回指挥台,再次看向那张热成像图。深处拐角的那个人,轮廓模糊,但头部角度显示其未戴头套,面部暴露。
他忽然伸手,将钢笔拧开,墨水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未写任何字,只留下一个微小墨点。
笔盖旋紧时,终端突然震动。
第二条信息 incoming。
内容只有一行:
**“他们换了孩子身上的衣服。蓝条纹,左袖有补丁。”**
郑宇轩的手停在半空。
林悦猛地抬头,“这是……内部信息。没人知道孩子穿什么,连我们都没记录。”
赵亮声音绷紧,“这人见过孩子。”
郑宇轩盯着那行字,指尖压住屏幕边缘。蓝条纹,左袖补丁——那是陈建国最后一次见到儿子时的穿着。照片在案卷第十七页,从未对外公布。
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已拨通内线。
“通知法医组,准备临时收容点。”他说,“调儿科医生待命。”
赵亮看着他,“你真信他?”
郑宇轩将钢笔插回口袋,笔尖朝下。
“他不是帮我们。”他说,“他是想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