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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声在山道上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束刺破工棚外的黑暗,扫过地面油渍与血迹交织的斑驳痕迹。郑宇轩没有回头,他蹲在孙强面前,目光沉稳地盯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说晚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远处逼近的轰鸣,“可这孩子还有呼吸。你连自己手里攥着的是死是活都分不清,还指望我们信你有后手?”
孙强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但眼神微微晃了一下。
郑宇轩缓缓站起身,转向赵亮。他的右手在战术腰带上一抹,将对讲机调至公开频道,声音陡然提高:“医疗组优先撤离,婴儿必须十分钟内送医!狙击组封锁入口,其余人随我迎击来车——留两人看守嫌犯!”
命令下达后,他转身就走,脚步沉稳有力。几名队员迅速响应,脚步声杂乱中带着节奏,朝着工棚外散开。林悦抱着裹在警服里的婴儿,快步穿过人群,身影很快隐入夜色。车灯的光在山坡上跳动,仿佛随时会冲进这片空地。
赵亮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看着郑宇轩带队离开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人消失在拐角。然后,他慢慢蹲下,离孙强的脸只有半尺距离。
“组长走了。”他低声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现在这儿,我说了算。”
孙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原本绷紧的身体略微松弛,像是嗅到了某种转机。
“你们……真打算放我走?”他试探着问,声音沙哑。
赵亮冷笑一声,没回答,只是用枪托轻轻点了点地面。
孙强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忽然压低声音:“车上有个女的,带了三个娃……藏在老砖窑。你们要是现在放我走,我让她把孩子放了。”
赵亮眉头微皱,却没有打断。
“老砖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冷淡,“在哪?”
“往北三公里,塌了半边屋顶的那个……你们找不到的。”孙强眼神闪烁,像是在观察赵亮的反应,“只有我知道路。”
赵亮沉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朝门外喊了一句:“人犯情绪不稳,申请增援!”声音传出去后,他又蹲下来,压低声音:“增援要五分钟才能到。你最好想清楚,是继续撒谎,还是真想换条命。”
孙强咬紧牙关,额角渗出汗珠。远处的引擎声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车门开启的金属撞击声。但赵亮没有看外面,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钉在孙强脸上。
就在孙强张嘴欲言的刹那,赵亮猛然出手。
一记肘击精准砸向太阳穴,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足以击溃反抗意志,却不致重伤。孙强闷哼一声,头猛地一偏,双手因反铐而无法支撑,整个人重重摔向地面。赵亮顺势一脚踩住其肩背,另一手迅速将加固铐环扣上手腕,同时从腰间抽出电击器,贴在其侧肋处待命。
几乎在同一瞬间,郑宇轩从工棚侧门闪入,步伐轻而稳,手中战术手电的光束直射孙强面部。
“他说老砖窑,是想引我们离开。”郑宇轩声音冷静,“真正的线索,早就藏在他自己嘴里了。”
赵亮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人犯已完全控制。
郑宇轩没有再看孙强,而是快步走到门口,通过对讲机低声下令:“封锁周边所有出口,重点排查北向三公里内废弃建筑,尤其是老砖窑结构。狙击组保持警戒,来车人员全部控制,逐一甄别。”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查车上是否有婴幼儿痕迹,乳液、尿布、喂养工具,任何细节都不能漏。”
对讲机那头传来确认声。
郑宇轩转身走回工棚中央,俯身检查孙强的状态。后者面朝下趴着,呼吸粗重,嘴唇仍在渗血,但已不再挣扎。他的眼睛半睁着,盯着地面那滩混合了油污与血迹的暗色液体,瞳孔失焦。
“你输了。”郑宇轩说,声音不高,却像铁钉楔入水泥,“从你把孩子当成货物那一刻起,就注定走不到终点。”
孙强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喘息。
赵亮收起电击器,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份密封袋,递给郑宇轩:“刚才他挣扎时,裤脚蹭开了,这东西掉出来。”
郑宇轩接过,袋中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片。他打开,借着手电光扫了一眼——是一张手绘地图,标注了多个地点,其中一处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换货点”三个字。
他盯着那圈红痕,眼神微凝。
“这不是老砖窑。”他说,“位置偏南,靠近河滩。”
赵亮凑近看了一眼:“他故意说错?”
“不止。”郑宇轩将地图翻过来,背面有一串数字,像是时间编码,“他在误导我们,但也暴露了真实据点。他知道我们会查,所以留了假线索,可习惯性标记暴露了他常去的地方。”
他把地图收进证物袋,递给赵亮:“立刻传给指挥中心,调无人机组覆盖南线河滩区域,重点搜索有运输车进出痕迹的隐蔽院落。”
赵亮点头,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队员冲进工棚:“组长!来车是市局后勤运输车,司机是内部人员,刚通过身份核验。车上没有可疑物品,但发现副驾有新鲜奶渍,座椅上有婴儿头压痕。”
郑宇轩眼神一凛:“调取司机全程行车记录,查他过去十二小时所有停靠点。”
“已经查了。”队员喘了口气,“他在两小时前曾在河滩附近短暂停留,加油记录显示,他谎报了行驶路线。”
郑宇轩握紧了手中的证物袋。
赵亮看着他:“他根本没指望那辆车救人质,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真正的转移,早就完成了。”
“不。”郑宇轩摇头,“他以为我们会上当去追车,或者被老砖窑牵制。但他忘了,人在极度紧张时,只会说出最熟悉的路径。”
他抬头看向门外,夜色仍未褪去。
“通知河滩周边所有警力,封锁进出口,挨户排查。孩子还在附近。”
赵亮立即开始调度。
郑宇轩站在工棚门口,望着远处山脊线上渐弱的车灯残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手套缝隙中的钢笔,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习惯。
片刻后,他低声说:“他以为我们在追他。”
笔尖在手套织物间轻轻一滑。
“其实,我们在追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