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几骑狼狈不堪地逃回本阵,城楼上顿时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士气为之大振。
林峰却丝毫不敢放松,立刻招过李胜、邓权等人,沉声道:“都看见了?贼众虽多,但却缺乏攻城器械,仓促之间,拿我们这高墙厚垣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们速速按照昨夜商议的章程,去整编队伍,筛选精锐,补充甲械,抓紧时间操练起来!要快!”
“是!都头!”李胜等人深知时间紧迫,抱拳领命,立刻转身下城去执行命令。
……
与此同时,城楼正对面,约二里外的一处土坡上。
高迎祥对狼狈逃回、兀自骂骂咧咧的陈二郎等人熟视无睹,他的目光依旧巡视在城墙上。
他看着城头垛口后方连绵不断的悬帘,缝隙间隐约可见密集的人影来回移动,防守显然比昨日更加严密有序了。
“高大哥,城上守备…”陈二郎喘着粗气,还想汇报情况。
“不必多言,我都看见了。”高迎祥抬手打断了他。
他转过头,对身旁两名同样头领模样、神色精悍的汉子吩咐道:“孟兄,刘兄,劳烦二位,带着你们本镇的乡民,移动到南、西二面城墙下,摇旗呐喊,作出围城攻势,使其不能全力专注于东面。”
那被称作孟兄、刘兄的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并不多言,拱手领命后便转身下去调动人手。
随后,高迎祥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一脸不忿的陈二郎,命令道:“二郎,你立刻将昨日从各庄集中起来的木匠、铁匠全部派出去!督促他们,就地伐木取材,全力赶造云梯!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城楼上,牛天看着城外乱民的动向,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分出一股股,朝着南、西两个方向移动,不由得急道:“都头!快看!贼寇分兵了!像是要包围咱们!”
林峰目光扫过城外调动的队伍,神色却不见丝毫惊慌,反而冷静地摇了摇头道:“慌什么。这是‘围三缺一’的老把戏,虚张声势,想吓破我们的胆,逼我们弃城从北面逃跑,他们好在野地里追杀。不必理会他们,在没有造出足够的攻城器械之前,他们奈何不了这城墙分毫。咱们只管沉住气,做好自己的事。”
说着,他抬手朝着城外远处的一片茂密树林指去,语气变得凝重:“牛天,你看见那片林子了吗?日后若再遇上守城,一定要坚壁清野!”
牛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极目望去,果然看见不少衣衫褴褛的乱民,正拿着斧头、锯子冲入林中,奋力砍伐着树木,显然是在为制造云梯、撞车等攻城器械做准备。
林峰的声音带着一丝遗憾和决绝:“守城的第一要务,便是将县城周边,尤其是射程之内所有的树林、房屋全部清除干净!让敌人无处躲藏,无木可伐!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暴露在我们的箭矢之下!每造一架云梯,都要从十里之外运来木头!”
且说安寨县城内,金钩赌坊大门紧闭。
后院里,十几个黑虎帮的核心泼皮聚在院中,个个面色阴沉,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有人焦躁地踱步,有人蹲在墙角发呆,更多的人则聚在,脸色铁青的阮雄周围。
一个脸上带疤的头目凑近阮雄道:“帮主…咱们散在城外各乡的弟兄…怕是…怕是多半折了。陈家庄那边一闹起来,音信全无,估计是凶多吉少…”
阮雄闻言,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何尝不知?
被抓进县衙大牢的那三个心腹还没捞出来,如今城外又闹出民变,烽烟四起,他那些散落在乡间的爪牙,下场可想而知。
他们黑虎帮看似人多势众,实则真正的核心敢打敢杀、足够忠心的骨干,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号人。
前番雷豹带着十几个人折在林峰手里,现在还关在牢里生死未卜,这几日接连损失,如今还能聚在身边听用的,就只剩下眼前这十几条人马了。
黑虎帮的势力,可谓是一落千丈,元气大伤。
“王五那厮呢?”阮雄猛地抬头问道,“这两日怎么不见他过来递个消息?衙门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旁边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的泼皮啐了一口,晦气地道:“帮主,别提了!那姓王的滑头,自打前日进了衙门,就再也没见出来过!咱们的人也不敢靠太近,现正街上到处是守城换防的丁壮,根本打听不到里面的消息!”
“直娘贼的!”一个脾气火爆的汉子猛地捶了一下墙壁,怒骂道,“姓林的这厮忒不仗义!往日里咱们孝敬他的好处还少吗?临了翻脸不认人,把咱们弟兄关在牢里不放,连个准话都没有!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帮主!”另一个泼苦着脸接话,“城里现在乱哄哄的,衙门那些狗差役像是打了鸡血,整日介在街上巡逻,见着可疑的就盘问!咱们手里那些暗门子、小赌坊,根本不敢开张!再这么下去,弟兄们别说捞油水,真他**要喝西北风了!”
众人七嘴八舌,怨气冲天,既有对现状的恐慌,更有对林峰的不满和猜疑。
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要把小小的院落掀翻,听得阮雄头大不已,心烦意乱。
“都别吵了!”阮雄猛地低吼一声,压住了众人的喧哗。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咬着牙道:“光在这里骂娘有屁用!那姓林的现在人在何处?我去寻他,当面问个清楚!他到底想怎样,总要划下个道来!”
先前回话那泼皮面露难色,迟疑道:“帮主,怕是…怕是不好找。听说那姓林的一直在城头上守着,就没见他下来过。眼下城里这光景,人心惶惶,他忙着对付城外的乱民,只怕…只怕没工夫理会咱们这摊子事…”
“值娘贼!”阮雄啐了一口。
有个泼皮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恶狠狠地道:“帮主!实在不行…咱们就他**豁出去了!纠集所有弟兄,摸清路子,劫了那县狱!把雷二当家和关着的弟兄们都抢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里头受罪等死!”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几人的共鸣。
“是啊,帮主!”另一人急忙附和,脸上带着一种兴奋之色,“眼下城里的丁壮、衙役多半都调上了城头了,县衙里头指定空虚,没几个真能打的!咱们弟兄个个都是刀头舔血、敢打敢拼的汉子,趁黑冲进去,速战速决,抢了人就走!”
“对!没错!”第三个泼皮更是狠毒,补充道:“劫完人,顺手在衙门口放他**一把大火!烧得越旺越好!到时候衙门里救火都来不及,乱成一锅粥,谁还顾得上追咱们?”
几人越说越觉得可行,仿佛已经看到成功救出同伴、扬长而去的场景,脸上都浮现出狰狞的神色。
一干泼皮齐刷刷地看向阮雄,等待他做最终的决定。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