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铁之利充盈府库,新律推行渐稳秩序,军队战力日益精进。苏源势力如同经过精心灌溉修剪的植株,呈现出勃勃生机。然而,云芷的计算模型再次发出了预警:当前的发展速度,即将触及人才瓶颈。
无论是高效运转的行政体系、持续创新的匠作营、不断扩大的新军、还是日益复杂的情报网络,都对人员的识字算数能力、理解能力、以及接受新方法的能力提出了越来越高的要求。仅靠原有的少数识字者和在实践中摸索,效率低下,且无法满足规模化和可持续性的需求。
教育的投入,虽见效缓慢,却是维系系统长期高效运行的底层代码更新,是最具长远眼光的战略投资。
这一日,云芷向苏源提出了一个在此世看来有些“不务正业”的建议——开设学堂。
“开设学堂?”苏源有些诧异,旋即表示支持,“教化百姓,开启民智,乃仁政之本,自是该做。只是…眼下百事待兴,是否稍缓?且教授经义子集,非一朝一夕之功…”他以为云芷要办的是传统儒家学堂。
“非为讲授经义。”云芷打断他,直接阐明目的,“此学堂之目的,在于定向培养急需之基层吏员、技术工匠及军中士官。 课程设置,以实用为先。”
她递上一份简章,上面清晰地列着:
“名称: 武宁庶务学堂(暂定)”
“招生对象: 军中表现优异之识字士卒、工匠子弟、流民中聪颖少年。年龄限十至十八岁。”
“课程设置:”
“一、基础识字: 不求吟诗作对,但求能读写公文、识记规章。”
“二、基础算数: 加减乘除、简单账目核算、基础几何测量。”
“三、律法常识: 学习《武宁新律》核心条款,明确权利义务。”
“四、绘图识图: 基础几何绘图、地图辨识、简易器械图纸理解。”
“五、公文写作: 学习撰写简单报告、记录、申请。”
“学制: 半年一期,考核合格者,分派至各司任职或进入更高阶培训。”
这完全是一份针对基层技术和管理人才的速成培训大纲,充满了实用主义的色彩,与传统的科举教育截然不同。
苏源看着这份计划,眼中放出光来。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巨大价值!这能系统性地解决底层人才匮乏的问题!“先生大才!此乃百年大计!苏源全力支持!要人给人,要地方给地方!”
消息传出,却引发了不同的反响。
墨尘深表赞同,他深知合格吏员和士官的稀缺。
部分老派文人则暗自撇嘴,认为这种不教圣贤书、只教“奇技**巧”和“刀笔吏术”的学堂,不成体统。
许多百姓也将信将疑,觉得读书是遥远的事,还不如让孩子早点下地干活或学门手艺实在。
云芷不为所动。她亲自挑选了一处废弃的祠堂作为校舍,从流民中招募了一位屡试不第、但精通算数、心思灵活的老童生担任首位“教习”,又调拨了少许粮食作为“助学津贴”,吸引贫困家庭送子入学。
开学第一日,稀稀拉拉只来了二十几个少年,大多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茫然。
云芷亲自出席了简陋的开蒙仪式。她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平静地告诉这些孩子:
“于此地所学,无法让你们科举高中,光宗耀祖。”
“但可让你们未来能看懂契约,不被欺瞒;能算清工钱,不吃亏;能有一技之长,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甚至…成为管理者,而非永远被管理者。”
“知识,是一种力量。而我将赋予你们最初的力量。”
话语朴实,却直指生存核心。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那句“安身立命”、“成为管理者”却悄然种入了心田。
学堂的教学艰苦而高效。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枯燥的识字、演算、背诵律条、练习画图。云芷甚至亲自编写了图文并茂的《常用千字文》和《实用算数口诀》,极大地提升了学习效率。
她偶尔会来学堂巡视,不看学生是否摇头晃脑,只看作业的正确率和学习进度曲线。她对那位老童生说:“无需培养诗人,只需培养能用的钉子。”
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几个月后,第一批学员结业考核。
其中数算优异者,被补充进了民政司和匠作营,处理账目、管理物料的速度和准确性远超旧吏。
识字达标、律法考核优良者,被墨尘要去,充实基层监察和军法官队伍。
绘图识图能力强者,则被派往匠作营辅助设计,或加入地图测绘队伍。
他们的出现,如同新鲜血液,让整个体系的运转变得更加顺畅高效。
看到这些原本可能埋没于田垄或战乱的少年,因为短短半年的培训而改变了命运,并能立刻反哺体系,那些曾经的质疑声渐渐消失了。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愿意将孩子送来学堂,甚至一些年轻的士兵也开始在操练之余,主动找教习学习识字算数。
一座小小的“工学学堂”,如同在知识的荒漠中,播下了一颗充满希望的火种。
它微弱,却坚韧。
它不教授空泛的道德文章,只传授生存与发展的实用技能。
它代表着一种全新的、注重实效的人才培养模式。
苏源看着学堂中那些埋头学习的年轻面孔,心中充满了欣慰与期待。他看到了未来无限的可能性。
墨尘则更加笃定地追随云芷的步伐。他明白,这所学堂产出的,将是未来支撑起整个秩序体系的骨架。其意义,远比训练出一支精兵更加深远。
云芷则默默更新着她的人才数据库,开始规划下一步:是否需要开设更专业的进阶班?如何选拔更有潜力的师资?
教育投入,是回报周期最长,却也最彻底的改革。
她愿意为此投入资源。
因为,人才,才是第一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