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日,我听见未婚夫要灭我满门 第五十一章 宿命帝王的囚笼告白

那缕熟悉的龙涎香,霸道地、温柔地,将顾云溪下沉的意识,从无边无际的冰海深处,一寸寸打捞上岸。

她费力地睁开眼。

厚重的眼皮像是黏合了许久,掀开时,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而后,一张放大的、俊美绝伦的脸,渐渐清晰。

是萧临。

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身上还穿着那件染了血污的玄色龙袍,发冠未戴,墨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那双总是藏着算计与寒冰的凤眸,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眼下的青黑昭示着他彻夜未眠。

可在那浓重的疲惫与后怕之下,却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灼人的热意。

像是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归宿。

顾云溪脑中一片空白,一线天那场惨烈的厮杀,白夜怨毒的眼神,萧临决绝饮下毒酒的背影……

一幕幕,如同破碎的琉璃,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将自己紧紧抱入怀中时,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恍惚。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绪,她挣扎着,便要从锦被中撑起身子行礼。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也是她用来防御自己的,最后的甲胄。

然而,一只温热的大手,却覆在了她的肩上,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地,将她按了回去。

“别动。”

萧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一般。

他起身,从一旁的高几上端过一碗温热的汤药。

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顾云溪只闻了一下,便知里面全是吊命的珍稀药材,任何一味,都价值千金。

他没有唤宫人,而是重新坐回床边,用白玉汤匙舀起一勺黑褐色的药汁,笨拙地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那动作,生疏,别扭,甚至有些可笑。

一个掌控着天下人生死的帝王,此刻却像个初学伺候人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云溪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专注,仿佛喂药这件事,比批阅奏折、定夺江山,还要重要。

心中那座用猜忌与防备筑起的高耸冰墙,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她没有矫情,顺从地张开嘴,将那勺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

一勺,又一勺。

整个寝殿内,安静得只剩下玉匙与瓷碗偶尔碰撞的轻响。

一碗药见底,萧临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放下药碗,用指腹,极其自然地抹去她唇角不慎沾上的一点药渍。

那温热的触感,让顾云溪的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

“好些了?”

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顾云溪避开他滚烫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萧临没有再逼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她面前。

是那本残破的,用兽皮做封面的手记。

“这个,是白夜逃走前扔下的。”

萧临的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那本手记,像是在看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朕……看过了。”

顾云溪的心猛地一跳。

“你母亲的事,很复杂。”

萧临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但你放心,从今往后,朕会和你一起查。”

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里面没有半分帝王的威严,只有一种近乎剖白的真诚。

“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朕的事。”

顾云趣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曾将她视作棋子,将她的性命、她的家族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

他此刻的眼神,太过真诚,也太过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仿佛是看穿了她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壁垒,萧临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云溪,”

他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唤她,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之前,是朕对不住你。”

“朕承认,从你入宫开始,朕就在算计你,利用你。朕用你做刀,去对付太后;用你的命,去换朕的命。朕从未问过你,愿不愿意。”

他的坦白,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却不是刺向她,而是狠狠地剖开了他自己那颗帝王之心,将里面所有的阴暗与算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朕为朕过往所有的利用与算计,向你道歉。”

一句“对不住”,一句“道歉”,从一个九五之尊的口中说出,其分量,足以撼动山河。

顾云溪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加掩饰的真诚与后怕,心中那座早已崩裂的冰墙,终于“轰”的一声,彻底坍塌,化作了一片温热的潮水。

原来,再坚固的城墙,也抵不过最坦诚的赤子之心。

可她还是怕。

怕这一切,都只是另一场更深的算计。

怕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情,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刺向她更深的利刃。

她的母亲知画,牵扯到天机阁,牵扯到前朝秘闻。

而他萧临,是当朝的皇帝。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皇权”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的沉默,让寝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

萧临看着她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挣扎与戒备,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知道,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在她心里留下了多深的伤痕。

那些伤,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抹平的。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锦被上的那只冰凉的小手。

“云溪。”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偏执,“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顾云趣的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他。

“你在想,若你母亲的身份,真的与前朝有关,若你真是朕的仇人之女,朕当如何,对吗?”

他一语道破了她心中最深的恐惧。

顾云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

是杀,是囚,还是一杯毒酒,了却君王所有的后顾之忧?

萧临看着她那双写满了紧张与脆弱的眸子,心中那股暴戾的占有欲,与滔天的怜惜,疯狂地交织在一起。

他笑了。

那笑容,不再温柔,而是带上了一股他独有的、疯批般的偏执与狠厉。

他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像是将每一个字,都从淬了毒的铁水里捞出来,烙进她的骨血里。

“那朕便将你锁在这养心殿,锁在朕的龙床之上,折磨你一生一世!”

他的话语狠戾如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顾云溪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却不管不顾,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双赤红的凤眸中,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也倒映着她小小的、惊愕的身影。

“朕会折断你的羽翼,锁住你的手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这一生,眼中、心中,都只能有朕一个人!”

“所以……”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那动作,与他口中说出的话,形成了极致的反差,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你最好……日夜祈祷,你,不是。”

话音落下,整个寝殿,死寂无声。

顾云溪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霸道宣言,震得脑中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疯狂与深情。

许久,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那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颤抖着,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抓住了他龙袍的衣襟。

这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偏偏是这个疯子,用他最疯、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给了她最想要的,那份被死死抓住、绝不放手的安全感。

是啊,无论她是谁,无论她背负着什么。

他都不会放手。

这就够了。

萧临看着她那张因失血而过分苍白,却因眼中那抹死灰复燃的亮光而瞬间变得生动起来的脸,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顾云溪主动将身子向他挪了挪,将头,轻轻地、带着一丝试探地,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

隔着衣料,她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都像是敲在了她的心上。

她闭上眼,轻声说:“好。”

一个字。

是过往的和解,是此刻的信赖,也是未来的,一个新的开始。

萧临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山洪般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反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然而,就在两人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温存之际,殿外传来鹰眼急促的禀报声,瞬间打破了这脆弱的平静:“陛下!诏狱那边……出事了!抓回来的天机阁活口,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