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295章的剧情改了一下,至于改了什么,剧情上没改,只是节奏变了一下)
濮阳的府衙,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酒池肉林。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烤肉的焦香,几乎要将房梁都熏黑。
“温侯神武!”
“天下无敌!”
一群衣甲不整的并州悍将,正围着主位上那个高大如魔神的身影,放浪形骸地叫嚷着。
吕布满脸红光,将一大块肥腻的羊腿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他一脚踩在案几上,手中那杆方天画戟就靠在身侧,戟刃上的血迹尚未擦拭干净。
“哈哈哈哈!”
吕布发出雷鸣般的狂笑,将手中的酒爵猛地掷于地上。
“曹阿瞒,不过一阉人之后!李峥,一黄口小儿!这天下,终究是我吕奉先的!”
他醉眼朦胧地环视着堂下众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自得。
一日之内,袭取濮阳,尽得兖州大半。
这等泼天大功,让他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被野心和酒精烧成了灰烬。
堂下,只有角落里的一道身影,与这片狂热格格不入。
陈宫端着一杯早已冰凉的酒,眉头紧锁。
他的面前,放着几卷竹简,上面全是关于城中府库、粮仓、民户的清点文书。
可他连看都看不下去。
“温侯。”
陈宫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声音在这片喧嚣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军新得兖州,根基未稳。当务之急,是安抚地方士族,清点钱粮,招募新兵,以备曹操反扑!”
“而非在此,终日饮宴!”
话音刚落,堂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十几道带着煞气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陈宫身上。
吕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将脚从案几上放下,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公台。”
吕布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
“你太多虑了。”
他指了指门外,声音陡然拔高。
“曹操如今被李峥牵制在徐州,自顾不暇!就算他能回来,也是丧家之犬!我麾下有八千并州狼骑,更有陷阵营!何惧之有?”
一名满脸横肉的将领也跟着怪笑起来。
“就是!陈先生,你一个文人,懂什么打仗!”
“咱们只管跟着温侯冲杀便是!那些算计人的事,太麻烦!”
“哈哈哈哈!”
堂内,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
陈宫看着眼前这群有勇无谋的匹夫,看着主位上那个刚愎自用的主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吕布却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公台你若乏了,便先去歇息吧。”
“来人!奏乐!继续舞!”
靡靡之音再次响起,彻底淹没了陈宫最后一点声音。
陈宫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看着那群重新陷入狂欢的武夫,第一次,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就是他赌上身家性命,辅佐的主公?
这,就是他梦想中可以匡扶天下的英雄?
不。
这只是一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野兽。
* * *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一处刚刚扎下的曹军营寨。
气氛,压抑得像一块铁。
没有酒肉,没有喧哗。
只有一股兵败之后,混杂着血腥、汗水与绝望的死寂。
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曹操一身布衣,卸去所有甲胄,就那么静静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面前,是数十名同样沉默不语的文武。
夏侯惇、曹仁、程昱、荀彧……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兵败后的疲惫与家园被占的愤怒。
“此败,”
曹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罪,在我一人。”
他没有推卸任何责任,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充满了枭雄霸气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深深的自责与痛苦。
“是我,轻信陶谦,小觑天下英雄,致使兖州被袭,诸位家眷受困,将士们流离失所。”
他对着帐下众人,重重地,磕下了一个头!
“我曹操,对不起你们!”
咚!
那一声闷响,砸在地上,更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主公!”
夏侯惇第一个冲了上来,双目赤红,虎目含泪!
他一把扶住曹操的肩膀,声音哽咽。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非主公之过!”
“是啊主公!”曹仁亦是单膝跪地,“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夺回兖州,救出家人!”
“誓死追随主公!”
帐内,所有将领,呼啦啦跪倒一片!
他们心中的慌乱、愤怒、绝望,在曹操这惊人的一跪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凝聚力”的东西!
主公没有抛弃他们!
主公还在!
只要主公在,家,就还能夺回来!
曹操缓缓站起身,看着帐下这群忠心耿耿的部属,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好!”
他猛地拔出腰间倚天剑,剑指苍穹!
“传我将令!收拢残部,安抚伤员!告诉所有将士,他们的家人,我曹操,一定会救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个始终沉默不语,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年轻人。
“奉孝。”
郭嘉缓步走出,对着曹操躬身一礼。
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主公,嘉有一策,可破吕布。”
“讲!”
“吕布,勇则勇矣,却无谋,性情猜忌,刚愎自用。”郭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其新得兖州,看似势大,实则如沙上之塔,一推即倒。”
他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他必不恤百姓,不敬士族,不出半月,兖州人心必失。”
“其二,其麾下诸将,皆只知冲杀的匹夫,不懂经营。我等只需坚壁清野,断其粮道,彼军自乱。”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郭嘉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吕布轻敌,必会主动求战。我等只需示敌以弱,诱其深入,设伏击之,一战可挫其锐气!”
“届时,攻守之势,便可逆转!”
一番话,逻辑缜密,一针见血!
帐内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曹操看着郭嘉,那双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好!好一个郭奉孝!”
他猛地一挥倚天剑,声音如同惊雷,在帐内炸响!
“就依奉孝之计!”
“全军听令,稳固防线,准备……屠狼!”
* * *
接下来的半个月,战局的发展,几乎完美印证了郭嘉的预言。
吕布果然按捺不住,仗着兵精马壮,数次主动出击。
曹军则坚守不出,只是不断派出小股部队,袭扰吕布的粮道。
吕布凭借个人武勇,和并州狼骑的强大冲击力,在野战中,确实取得了几次小胜,斩杀了数百曹军。
这让他更加骄傲,更加看不起龟缩防守的曹操。
他甚至在军中放出狂言,说曹操已经被他吓破了胆,只配当个缩头乌M!
终于,机会来了。
这一日,夏侯惇率五千兵马出营挑战。
吕布二话不说,亲率一万精锐,倾巢而出!
两军阵前,夏侯惇与吕布交手数合,便拨马败走。
“哪里逃!”
吕布大吼一声,想也不想,便率军衔尾追杀!
“温侯!不可!”
后方的陈宫,看得心惊肉跳,连忙高声示警。
“恐有埋伏!”
可他的声音,早已被震天的马蹄声所淹没。
吕布的眼中,只有夏侯惇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只有那唾手可得的巨大功劳!
他一路狂追三十里,来到一处狭长的谷地。
也就在此时。
“咚!咚!咚!”
两侧山坡之上,战鼓声陡然炸响!
无数面黑色的曹军旗帜,如同从地底冒出来一般,瞬间插满了山头!
“杀!”
曹仁、于禁、乐进,三路伏兵,如三道黑色的铁闸,从四面八方,狠狠合拢!
“中计了!”
吕布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踏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温侯!突围!”
高顺率领着陷阵营,如一柄黑色的重锤,死死顶住了正面曹仁的冲击,为吕布撕开了一道缺口。
“杀出去!”
吕布也反应过来,方天画戟舞成一团雪花,状若疯虎,带着残部,朝着那道唯一的生路,疯狂冲杀!
这一战,从清晨杀到日暮。
血,染红了整个山谷。
吕布终究是杀出了重围。
可当他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濮阳城下时,才骇然发现。
出征时的一万大军,此刻,跟在他身后的,已不足三千!
精锐的并州狼骑,损失泰半!
连高顺的陷阵营,都人人带伤,阵型不整!
此战之后,双方的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曹操的战争机器,开始发动。
他不再防守,而是步步为营,一座城一座城地反攻,一块地一块地收复。
而吕布,则被死死地压制在濮阳城内,粮草日渐不济,军心涣散,内部的矛盾也开始彻底爆发。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飞将,如今,成了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绝望的野兽。
又过了数月苦战。
曹操的大军,终于汇集到了濮阳城下。
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日。
冰冷的杀气,直冲云霄。
一场决定整个兖州归属的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