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将一枚刚刚铸好的青铜印信,放到了陈默的手中。
印信入手,冰凉,沉重。
上面没有繁复的瑞兽纹路,只刻着四个古朴的篆字——冀州民政。
“冀州民政,便交给你了。”李峥的声音平静,却像一柄重锤,落在了大堂之内。
他为陈默设立了一个新的官职,一个前所未有的官职。
冀州民政长官。
总管一州之内,除军事外,田亩、户籍、律法、工商、教化……所有事务。
陈默捧着那枚印信,只觉得掌心托着的不是一块青铜,而是一座真正的泰山。
他的目光,从印信上缓缓移开,投向墙壁上那副巨大的冀州堪舆图。
那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上百个郡县乡亭,牵扯着近千万生民的衣食住行。千头万绪的政务,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迎面罩来。
一向沉稳的他,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当晚,民政长官府邸的书房之内,灯火彻夜未熄。
陈默独自坐在案后。
他面前,不再是整齐的卷宗,而是一座由各地呈报上来的,混乱的文书之山。
清河郡呈报,两村为争水源械斗,死伤十余人,请求裁断。
安平县来文,言新分田地之农户,与旧有自耕农因田界不清,口角不断,恐生大乱。
魏县急报,言查抄之粮仓已空,秋收未至,城中粮价已有抬头之势,请求调拨。
还有无数关于户籍重新登记、商税如何收取、流民如何安置的琐碎杂事……
每一份文书背后,都是上百、上千张焦急等待的脸。
陈默拿起一份,看了几行,眉头便拧成一个疙瘩。他放下,又拿起另一份,只觉更加头痛。
他试图将这些文书分门别类,可新的文书被源源不断地从门外送进来,那座小山,不见降低,反而越堆越高。
管理几个县,和管理一整个州,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过去在根据地,委员长指哪,他就打哪,目标清晰,手段明确。
可现在,他成了那个指方向的人。但他却发现,自己迷失在了这一片由无数具体问题组成的汪洋大海里。
油灯的灯芯发出“噼啪”一声轻响,火光跳动,将他疲惫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晃动。
“吱呀——”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陈默以为是送文书的吏员,头也未抬,声音沙哑地道:“先放那儿吧。”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个冒着热气的陶壶,放在了文书山的旁边。
陈默猛地抬头。
李峥正站在灯下,静静地看着他,和他面前那片狼藉。
“委员长……”陈默下意识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李峥没有说话,只是提起陶壶,为陈默倒了一碗滚烫的热茶。
茶水注入粗瓷碗中,白色的热气氤氲升腾。
“还在看?”李峥问。
“看不完。”陈默苦笑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事情太多,太杂,按下葫芦浮起瓢,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李峥的目光,扫过那些杂乱的文书。
“你是在试图解决所有问题。”
他端起自己的茶碗,吹了吹热气,说了一句让陈默愣在当场的话。
“不要试图解决所有问题。”
李峥放下茶碗,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先建立解决问题的规则。”
规则!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默混沌的脑海!
他豁然开朗!
他看着眼前这堆纠缠不清的文书,就像在看一团乱麻。他之前的做法,是试图一根根把线头抽出来,结果自然是越抽越紧。
而委员长的意思,是让他先找到这团乱麻的源头,立下一个框架,一把快刀!
他需要的,不是解决某一个村的水源争端,也不是去丈量某一户的田界。
他需要的,是一部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大法!
第二天,天还未亮。
一夜未眠的陈默,眼中却再无半分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亮的光芒。
他召集了所有核心的政务干部。
这一次,他的桌上不再是那堆积如山的文书,而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我决定,成立‘临时约法起草小组’。”
陈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了整个议事厅。
“这部约法,将是我冀州未来一切行政事务的根本准则。从田亩、税法,到婚姻、继承,再到商律、民讼,都将有法可依!”
他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末席的沮授身上。
“此事,我欲请沮授先生,担任顾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这位前袁绍的首席谋士身上。
沮授也是一愣,随即站起身,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
陈默对着他,郑重一礼。
“沮先生,旧法之弊,你最清楚。新法之立,还需你来把关。”
沮授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民政长官,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与魄力,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一个崭新的时代,真的在他眼前,拉开了序幕。
而他,将是这个新世界的奠基人之一!
“定不负长官所托!”沮授深深一揖,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整个冀州的行政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开始围绕着这部即将诞生的根本大法,飞速运转起来。
主角团队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和制度建设能力,开始将这个混乱的州郡,一点点地理顺,变得井井有条。
内部的建设如火如荼。
然而,在遥远的北方边境。
靠近幽州的那条漫长防线上,一支隶属于“蜂巢”的侦察小队,正潜伏在枯黄的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