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李峥的帐篷里,一盆篝火烧得正旺。
陈默紧紧攥着手里的那卷《论语》,竹简的边缘硌得他指骨发白。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李峥。
“你说的‘新世界’,和陈胜吴广,和以前那些造反的,到底有何不同?”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子,问到了根上。
你李峥,和以前那些想当皇帝的野心家,有什么区别?
李峥笑了。
“他们,是想换个人坐上那把龙椅。”
他伸手指了指天上,语气平静,话里的意思却让陈默浑身一震。
“而我们,是要砸了那把龙椅!”
轰!
陈默脑子嗡的一声,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李峥的手指剧烈颤抖。
“大逆不道!”
“你……你疯了!”
“没了君王,天下岂不大乱?你这是要让天下人跟着你一起死!”
他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原始的恐惧。
李峥没跟他争论。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陈默面前,眼神灼灼。
“陈先生,我问你,你读了半辈子书,一身的本事,难道就该在破屋子里发霉吗?”
“你十年寒窗,不就是想做点事吗?”
“可你看看这个世道,它给你机会了吗?!”
李峥的声音,像锤子一样砸在陈默心上。
“我这里,不问你爹是谁,也不管你老师是谁!”
“我只看一样东西!”
李峥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本事!”
“谁有本事谁就上!”
陈默被这六个字震得后退一步,脸色煞白。
有本事就上!
这六个字,是他这种穷书生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李峥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他猛地一挥手,仿佛在眼前画出了一片天地!
“我们打下来的地盘,需要有人算人头,量田地!这摊子事,你来管!”
“我们收上来的粮草,需要有人记账,调度钱粮!这粮仓,你来建!”
“我们的队伍,要有规矩,赏罚要分明!这规矩,你来写下第一条!”
“我们的孩子,不能再当睁眼瞎!我们要办学堂,教他们识字!这学堂,你来定章程!”
管人丁!
管钱粮!
定规矩!
办学堂!
每一个词,都像一道雷,在陈默的脑子里炸开!
这不是一个流寇头子该有的想法!
这是一个要开天辟地的人才有的野心!
李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出了最后一击。
“陈先生!”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像磁石一样吸住了陈默。
“我李峥能给你的,不是高官厚禄,也不是金银财宝!”
“我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你把肚子里的学问,都用出来,亲手为这天下的穷人,办点实事的机会!”
“你,敢不敢接?!”
话音落下,帐篷里一片死寂。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陈默呆呆地站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卷读了半辈子的《论语》。
书上说,君要像君,臣要像臣。
可现在,君不像君,臣不像臣!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犹豫和恐惧,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取代!
那是一种豁出去了的光!
在李峥的注视下,陈默缓缓抬手,将那卷承载着旧道理的《论语》,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
“轰——!”
干燥的竹简,瞬间被火焰吞噬!
一个压在陈默心头半辈子的世界,随着这卷书,被烧成了灰!
他转过身,面对李峥。
他没有下跪。
他只是并指如刀,横于胸前,对着李峥,行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抱拳礼!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新生的力量!
“旧的道理死了,就按新的规矩活!”
“陈默,愿为主公效劳!”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陈默就拿着一块木炭和几片削好的木板,出现在乱糟糟的营地里,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年轻了十岁。
他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看着横七竖八的兵器,眼中全是准备大干一场的火焰。
他正准备将铁牛叫过来,开始清点家底。
就在这时!
“报——!”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山谷,脸上满是惊恐和血污!
“主公!不好了!”
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张……张扒皮!他带着安平县尉的三百多号官兵,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