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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轻了。”慕容祺叹一声,正色道:“你就不要胡乱发作了,发作又帮不上忙,还分我的神。
我接下去是要拔箭,你这样我万一失手怎么办?”
容煜脸上青白交错片刻,难得的没有回嘴,只压抑道:“你拔吧,我不说话。”
慕容祺道了声“这才像话”,便一手折白纱按在宋衔月箭伤边上,一手握住那短箭,乘劲拔出。
霎时间伤口处血如泉涌。
有几滴被短箭带出的血珠还溅到了慕容祺脸颊上。
宋衔月痛的惨叫一声。
那张毫无血色苍白的脸瞬间凝成一团,痛的流出眼泪,又歪在荣娘怀中,昏死过去。
容煜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跟着也白了脸。
却按着自己的担忧和恐惧,不曾发出一声。
慕容祺快速且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缝合,上药,包扎。
一切结束,他起身交代荣娘:“她身上的擦伤,撞伤,你来处理吧,等会儿会有一份驱寒的汤药,
你要想办法喂进去。
今日、今晚估计都要发烧了,得寸步不离看着才行。”
“我去换身衣服。”
慕容祺转身,又对容煜道:“你也换身衣服吧,要是着凉,再病倒,可都成麻烦了。”
容煜却定在那里没有动,只双眼紧盯着床上的宋衔月,眼睛都不闪一下。
慕容祺没理他,很快离开了。
等他把自己料理好了,换上干爽的衣服,并吩咐了驱寒汤药,重新回到栖云阁的时候,容煜已不在床边。
屋内是荣娘带着两个婢女在看守。
想来已经上好了药。
容煜自己坐着轮椅待在廊下,盯着院中花丛也不知在看什么,身上的半湿半干的衣服却是没换。
慕容祺走过去:“你——”
但话未出口,慕容祺面色陡变,一把叩向容煜手腕,“你这是干什么?”
容煜竟双手握在自己膝头,用力到骨节泛白,经络鼓起。
“你知不知道你的功力能把人撕碎?你对自己这么用力,是要把自己的腿彻底捏断不成?”
慕容祺用力将他的手掰开,“乱发什么疯?!”
容煜喃喃:“我想做个正常人,能双腿自如的正常人。”
“你说什么?”
慕容祺怔了怔,俯身细看,才发觉容煜眼尾泛红,眸中满是懊恼和愤恨,稍一思忖,他明白了什么。
他暗吸口气,拍了拍容煜的肩膀,“她不是在帮你治吗?你现在有了这份心,多配合一点,很快你就可以站起来了。”
“别再乱来了。”
慕容祺叮嘱了一句,而后去配药了。
容煜在原处又坐了一阵儿,叫风影推自己去换了衣裳,重新回到宋衔月那床前。
荣娘退后。
容煜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挪坐到床弦上,摸了摸宋衔月的额头,手背又碰了碰她的脸,指尖流连其上,久久不去。
他一言不发,周身上下却流露极其浓烈的情绪。
她这次无妄之灾是被他牵连的。
如果他能做的干净一点,她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如果他和慕容祺一样是个正常人,那得到她失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可以找过去。
他可以亲自下到山坳里面找她,带她上来,带她回来。
可他却不是个正常人。
他双腿残废,不良于行,他原本从不在意。
他修了奇诡的武功,轮椅还内置机关,形容自如,武力超高,比寻常所谓高手都更胜一筹。
可是这一次,现实却着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以为的行动自如,在密林野地之处,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还不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宋衔月。
他没法带着轮椅下到山坳。
甚至宋衔月受了伤,他连抱她回来都不行,因为轮椅会弄到他的伤口。
他只能看着慕容祺抱着她。
数不清的无助和压抑的慌乱把他整个心弄的揪成了一团。
先前,站起来这件事情他只是配合宋衔月想治疗的心思,他根本自己是不上心的,站不站的起来他都可以。
可现在他却迫切地想要站起来。
“我……”
容煜压抑地出声,“我等你好。”
等你好了,我绝对会更认真地配合,自己也会想办法。
……
宋衔月的确如慕容祺所说,高热两日不退,汤药一丝都灌不进去。
是容煜硬捏开她的嘴巴,捏住鼻子,才勉强让宋衔月呛着咽下去一些。
到了第二日晚上,高热终于有所缓解,却又被伤口的疼折磨的一会儿一声哭腔,眼角的泪珠也从未断过。
容煜一直守着她。
瑶山的小姑娘是个单纯灿烂的小太阳,明媚的能把她周围的人都熨热了。
来到京城的少女,被骤然的繁华和冰冷的家人惊到,变成了娇怯畏缩的小白兔,但她还是爱笑的。
她在他面前只哭过几次。
不是被别人欺负的,就是被他亲自欺负的。
但总是哭完便完了。
从没如现在这样又喊着疼,又持续流泪,整张脸白的几乎透明,这样虚弱可怜过。
容煜瞧着心都要碎了。
恨不得那些不舒服,那些伤口全移到自己身上,也恨不得把伤了她的人千刀万剐。
“主子。”
荣娘走近,低声道:“今晚属下守着吧。”
容煜没说什么,静坐床边牵着宋衔月的手,眼神不曾离开宋衔月分毫。
荣娘又说:“主子已经守了两日两夜,一直都没合过眼,今晚您就去休息吧,属下——”
“退下吧。”
容煜的声音沙哑:“我看。”
“……”
荣娘欲言又止,却终究不好多说,悄声退了出去。
很快夜深了。
外面暗沉下去,屋中也只剩床边亮着一盏灯。
床上的宋衔月不知是痛昏过去,还是方才慕容祺换药时候用的药有了效果,终于不喊疼,也不流泪了。
她眼角的泪痕已被容煜拭去。
此时瞧着,除去虚弱,一切倒还好。
容煜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久好久,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手中一本书,手却还牵着宋衔月的手。
他现在已经上了床。
宋衔月睡在里侧,他靠坐在外侧,各盖一条锦被,锦被缝隙处十指相扣着,翻书也是单手,不愿放开片刻。
烛火噼啪了无数次,蜡泪逐渐蜿蜒。
容煜接近三日三夜没怎么休息,身子疲乏,精神实在不济。
就有些撑不住的时候,宋衔月忽然轻哼一声张开了眼睛:“是你……”
容煜疲乏瞬间消失无踪,惊喜地倾身过去:“你醒了?”
“头晕……”宋衔月皱起眉头,声音无力又沙哑,闭了闭眼,“腿还痛……”
她动了下受伤的腿,又探手去摸。
容煜将她按住,“你现在还不好动,伤口没愈合。”
“伤口?”
宋衔月有些茫然,眼睛里雾蒙蒙的,“你为什么和我睡在一起?”
容煜微怔,意识到她是神志不清的,正琢磨要怎么与她说话,就听宋衔月呢喃:“你老说你喜欢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