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催债的
种土豆当然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事,就算知道了方法,终究还得靠人一点点去实践。不过,白晓晓倒是一点都不慌。
毕竟景铭这一趟就运回来了整整十大筐土豆种,照这个架势,要不了两年,京城家家户户的饭桌上,估计都少不了土豆的身影。等到时候她连夜出一本食谱,就叫《土豆的101种做法:从入门到顿顿吃!》。
光听这书名,她就觉得销量绝对稳了——畅销榜前十肯定有它一席之地!
“土豆好土豆妙,土豆就是个好宝宝~”白晓晓还在天真地做美梦,左相已经带着他的账本追上门了。
这位胡须花白、身形清瘦的老臣,此刻正端端正正站在御书房里,双手捧着一本厚得能当砖头用的账册。他出门前还特意换上了一身半旧不新、甚至肘部还带着不明显补丁的官服。
说这是故意卖惨可能有点过分——毕竟,他是真的惨。
“圣上,”左相汇报工作的开头还挺像样,“雪灾冻害已初步控制,受灾百姓也都暂时安置妥当。此次赈灾,共计新建房屋七百余间,从江南调运粮米三万石,发放棉衣棉被各五千套,其余人工、车马、医药等各项开支……”
他一笔一笔,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后啪地一声合上账本,那声响轻却重,简直像道惊雷劈在御书房里。
“除去国库现银与各地官仓调拨的物资,此次赈灾总计超支……”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目光像尺子一样量向白洵,“四十万两白银,臣已先行垫付,这是全部账目,请圣上过目。”
说完,他将那本“砖头账”朝前一举,动作里透着一股“你要敢不认,我就在这儿不走了”的决绝。
那眼神更是明明白白:一手交钱,一手交账本。
不给?免谈!
他原先还做过拿这笔钱换张丹书铁券的美梦,可回家之后整整三天没睡着——越想越觉得这风险太大。不是舍不得这些银两,是怕钱舍出去了,美名没传开,大义没人提,铁券也没个影。
到头来真让他两手空空去九泉,只怕要被祖宗八代一起暴打。
白洵脸上的笑容瞬间被这四十万两的巨浪拍飞,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开始飘忽。
“爱卿劳苦功高!”不管有没有用,他先给左相戴一顶高高的帽子,“要不是爱卿自掏腰包鼎力相助,灾情哪能控制得这么快?朕心甚慰……”
“圣上,”左相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施法前摇,语气依旧平稳却不容置疑,“老臣家的账房先生、米铺掌柜,都还等着这笔银子回去发工钱、结货款。您看,国库什么时候能把这笔款项拨还?”
白洵:“……”
国库?
国库现在比他的脸还干净!
刚抄没皇亲的那点家当,还没捂热乎就填了之前的窟窿。
「这老头像是清醒了哈,不知道谁给他点明白了。」
「不过没关系,我爹还能继续画饼~」
「等我长大了也要卖他点保健品,嘻嘻。」
白洵虽然不知道保健品是啥,但是对“画饼”二字心领神会。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笑容真诚:“爱卿啊,这四十万两,国库一时半会儿确实周转不开。但朕这里,眼下正有一个利国利民、稳赚不赔的大好项目,不知爱卿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参与一下?”
左相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看我像**吗?
白洵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脸不红心不跳:“哎,朕知道,空口白话难以取信。咱们说点实在的,爱卿,你吃过土豆吗?”
他也不说什么番薯了,直接就跟着闺女喊土豆,显得格外亲切接地气。
“看起来是个黑疙瘩,其实它可是个金疙瘩,亩产极高,可粮可菜,只需一年半载,便能推广开来!家家户户餐桌上都少不了它,这得是多大的市场?这能赚多少银子?区区四十万两,爱卿,眼光要放长远啊!”
白晓晓突然被抱起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在说土豆吗,怎么抱起了她这个宝贝疙瘩?
不过她也非常配合地竖起大拇指:“土豆!好吃!赚大钱!”
左相一开始是坚决不信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架不住白洵说得天花乱坠,语气又极其笃定自信,气氛烘托得又极其到位。
老丞相听着听着,眼神渐渐从“你骗鬼呢”变成了“好像有点道理”,再到最后,竟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陷入了沉思。
谁能拒绝四十万两翻三倍的诱惑?那可是一百二十万两啊!
白洵瞅准时机,猛地一拍大腿:“这样!爱卿既是首位投资人,朕便许你一个优先认购权!将来土豆推广,利润分你一大成!”
左相心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加上殿里熏香缭绕,脑瓜子已经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白晓晓适时递过来一张刚出锅的土豆丝饼——金黄酥脆的土豆丝团成冰状,微焦的边缘散发着香味,一个劲儿往人鼻子里钻。
左相咬一口外酥里嫩,竟是从未体验过的扎实和鲜美。
他鬼使神差地,竟然真的被说动了。
他晕晕乎乎地,又从空瘪的钱袋里,掏出了二百两银票,作为追加投资。
等他接过皇帝亲手写的、墨迹还没干透的“土豆优先认购凭证”,脚步虚浮地走出御书房时,凉爽的秋风一吹,他发热的头脑才稍稍冷静下来。
“亩产数千斤…利国利民…优先认购……”他喃喃自语,心里开始盘算着这笔投资似乎也许可能真的不亏?
“哐当!”
他想得入神,没留意脚下,直接被高高的门槛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趔趄。
这一绊,仿佛也把他从黄金梦里彻底绊醒了!
他猛地站定,手里捏着那轻飘飘的凭证和重如千钧的账本,突然回过味来——
不对啊!!
我明明是来要债的!!
怎么不仅钱没要回来,反而又倒贴了二百两?!
他猛地回头,看看关上了的宫门,又低头摸了摸钱袋子,一种熟悉又心塞的、被坑得明明白白的感觉,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
老头两手一拍大腿,这回是真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