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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绳仍在绞动，水下传来持续不断的金属摩擦声。陈骁站在甲板边缘，掌心的伤口被江水泡得发白，血丝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他没有擦拭，右手始终按在战术腰带上，警徽隔着布料发烫，像是刚从火中取出的铁块。
沈昭靠在控制台旁，银簪重新**左颈，血已经止住，但她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她紧盯着沉船主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下面的东西还没完。”她说。
陈骁点头。他低头看了眼记录仪，画面定格在那张焦黑的残片上——“HA-716胚胎植入成功，母体死亡”。他关掉屏幕，抬眼看向刚刚被打捞出水面的那块金属反光物。
那是一块钛合金铭牌，嵌在主舱外壁，一半被锈层封死。表面布满划痕，像是有人用钝器反复刻过。
沈昭走过去，用银簪尖抵住锈皮边缘，用力一撬。锈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第一道刻线。
“1993.7.16。”她念了出来。
陈骁的呼吸顿了一下。这个日期他记得。师父笔记本最后一页，用红笔圈出来的日子。那天之后，专案组所有联络记录都断了。
沈昭继续刮，动作很慢，每撬一下，簪身就震一下。她失血太多，手腕发抖，银簪几次打滑。第二道刻痕露出来：“1994.3.8”。第三道：“1995.11.22”。
全是师父笔记里的暗记。
陈骁咬住钢笔，心中问道：比对师父笔记本扫描件，匹配度多少？
系统无声启动。【线索关联中……输入时间序列1993.7.16、1994.3.8、1995.11.22……匹配度99.2%，确认为同一人刻录。】
他盯着那串数字，没有说话。
这些不是坐标，不是密码，是时间轴。是师父在死前，把关键节点刻进船体，等着有人能看见。
沈昭突然停手。她抬头看陈骁，声音很轻：“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陈骁没有回答。他蹲下，伸手摸向铭牌背面。锈层太厚，指腹蹭到一道凹槽，像是被工具硬凿出来的。他掏出战术刀，一点点刮。
刀尖碰到硬物——半截塑料片卡在夹层里。他抠出来，是张烧焦的卡片残角，上面印着模糊的条形码和两个字：“信者”。
他捏着残片，心中问道：信者-B04与这张卡有关联吗？
系统短暂延迟。【数据库比对中……未找到完全匹配记录。但“信者”系列标签曾用于1993年市局内部档案加密系统，权限等级为S级。】
S级档案，当年只有专案组三人能看。
他抬头，看向周慕云。
周慕云站在甲板另一头，背着手，第六指微微蜷着，目光落在沉船方向。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秦雨薇被绑在护栏上，手腕发紫，嘴角却还挂着笑。
陈骁把残片收进证物袋，转身走回控制台。他撕开急救包，草草包扎掌心，血立刻渗了出来。他不管不顾，把警徽从腰带夹层取出，贴在系统识别区。
蓝光闪了一下，又灭了。
水浸影响还在。
他正要再试，沈昭突然抬手。
“别动。”
她耳朵微动，银簪轻轻敲了下甲板。
“有脚步声。”
陈骁立刻静止。他没有回头，眼角扫向江面。
打捞船周围一片死寂，直升机早已撤离，江流缓慢，水面只有沉船残骸的倒影。但沈昭的银簪还在震动，频率很稳，像是某种节奏。
她低声道：“七个人，从东侧靠岸，战术靴，负重不低于二十公斤。”
陈骁没有出声。他慢慢把警徽滑回腰带，右手搭上腰间枪套。
脚步声没有传到甲板。人已经上船了。
黑影从船体两侧包抄过来，动作极轻，没有开灯，也没有使用无线电。一人打手势，其余人立刻散开，占据制高点。
领头的站在主舱残骸前，摘下夜视仪。
左眉有道疤，从眉峰斜切到眼角。穿着改装战术外骨骼，肩部有额外液压支撑。脸很年轻，但皮肤干涩，像是长期脱水。
他开口，声音沙哑：“汽修厂老板的侄子，张野。”
陈骁没有动。
三年前，张野在江底被发现，溺亡，户籍注销。当时尸检报告是他亲自签的字。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灯光下。他抬手，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旧疤——和老谢侄子小时候被铁皮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你们捞的东西，不该碰。”他说，“周慕云说了，锈迹之下，不是真相，是坟。”
陈骁咬住钢笔，心中问道：他是张野吗？
系统启动人脸识别。【比对公安数据库……匹配对象：张野，身份证号已注销，死亡登记时间：2020年9月14日，死因：溺水。】
【附加分析：面部肌肉运动轨迹异常，左眼眨眼延迟0.2秒，喉部存在非自然共振频率。】
不是活人。
沈昭突然开口：“你泡在江底三年，肺里早该灌满泥浆。可你说话，声带干净得像刚下水。”
那人没有回答。他站在原地，第六根手指——不，是机械义指——轻轻敲了下大腿。
陈骁盯着他。心中问道：刚才那句话，有没有矛盾点？
系统触发【证言识谎】。【关键词“锈迹之下是坟”——与周慕云公开言论一致，但“坟”字发音时喉部振动频率与尸体解剖记录不符，存在电子合成特征。】
果然是假的。
“你不是张野。”陈骁说。
那人笑了。嘴角扯动的弧度很标准，但太快，像是程序设定的。
“我是他。”他说，“他死了，我继承了记忆。周慕云给了我新身体，新任务。”
他抬手，指向陈骁：“清理所有接触过沉船数据的人。”
沈昭突然抬手，银簪尖指向那人左耳后。
“那里。”她说，“接缝。”
陈骁顺着看去。战术贴膜下，一道极细的金属线从耳根延伸到颈侧，像是接口。皮肤颜色和周围不一致，太光滑，没有毛孔。
“活人不会在江底泡三年还能站得这么稳。”沈昭说，“你的平衡系统是机械的。”
那人没有否认。他抬手，慢慢撕下左耳后的贴膜。金属接缝露出来，泛着冷灰光，底下是微型数据端口。
“你们懂什么。”他说，“我不是复活，是升级。三年前我就该死，但现在，我比活着更真实。”
陈骁握紧钢笔。他想起师父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汽修厂地下通道，墙上用粉笔写着“零件可换，人不可替”。
原来不是比喻。
“你记得多少？”陈骁问。
“全部。”那人说，“包括你师父最后说的话。”
陈骁呼吸一滞。
“他说的不是‘小心周慕云’。”那人看着他，“他说的是——别信锈迹。”
陈骁没有动，但手指攥紧了。
师父确实没说过“小心周慕云”。这句话是后来被写进结案报告的。只有办案组几个人知道原话。
可“别信锈迹”……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问道：这句话和铭牌上的时间标记有没有逻辑冲突？
系统推演启动。【时间标记序列与“别信锈迹”语义矛盾——若锈迹为真相载体，则警告无效；若锈迹为伪造信息，则铭牌本身可能为误导。】
陈骁盯着那块钛合金铭牌，心跳加快。
师父刻下这些日期，是为了留下线索。可如果他同时警告“别信锈迹”……那这些刻痕，是不是本身就是陷阱？
沈昭突然低声道：“他在拖延时间。”
陈骁抬头。
那人站在原地，但身后，六名武装分子已经完成包围。枪口没抬，但手指都在扳机上。
“你们已经看过不该看的东西。”那人说，“现在，该清场了。”
陈骁没有动。他低头看了眼腰带上的警徽。
蓝光又闪了一下。
系统恢复了。
他心里问道：这些人的真实指挥链是谁？
【分析中……所有人员通讯频率指向同一加密信道，信号源位于江岸三公里外，未登记基站。】
不是现场指挥。有人在远处操控。
那人忽然抬手，机械指指向沈昭：“第一个处理你。你是沈家的女儿，不该活到现在。”
沈昭没有后退。她握紧银簪，簪尖对准对方咽喉。
“你连我是谁都搞错了。”她说，“我不是钥匙。我是刀。”
那人嘴角又扯了一下，像是程序在调取下一个表情。
陈骁突然开口：“你记得张野的生日吗？”
那人一愣。
“他生日是几月几号？”陈骁盯着他，“老谢每年都会去坟前烧纸，你知道那天是哪天吗？”
那人没有回答。他站在原地，喉部轻微震动，像是在接收指令。
陈骁心里问道：他在等什么？
【监测到远程信号波动，频率每三秒一次，疑似等待确认指令。】
他在等命令。
沈昭突然抬手，银簪猛地掷出。
不是冲人，是冲甲板上的控制台。
簪尖撞上接口，火花一闪。应急电源“嗡”地响了一下，监控屏幕短暂亮起，画面跳动，显示出一段几秒的录像——暴雨夜，汽修厂，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被推下江，水花溅起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眼岸边，嘴里喊着什么。
嘴型清晰。
“别信——锈——迹——”
陈骁僵住。
那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