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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仍在震动,货轮的残骸如同从江底被硬生生拽出,船体歪斜,锈皮不断剥落,砸进水中。陈骁站在甲板边缘,警徽紧贴掌心,热度未退,反而更深,仿佛有电流顺着骨头往脑中钻。他没有松手,指节因用力而发青,眼睛死死盯着那艘浮出水面的船。
“准备登船。”他开口,声音压着喘息,却没有半点犹豫。
直升机在头顶盘旋,绳梯甩下,特警顺着滑降。陈骁抬手将执法记录仪别回腰带,另一只手仍紧攥着警徽。系统没有再弹出推演,但蓝光仍在徽面下流转,如同某种活物在呼吸。
沈昭靠在控制台边,左颈的银簪还在,血顺着簪身往下淌,在甲板上积了一小滩。她没有动,目光锁定在沉船主舱的位置。秦雨薇被反绑在护栏上,手腕勒得发紫,嘴角却翘着,低声说:“你们进不去。”
陈骁没有理会她。
他走到船舷,俯身检查潜水装备包。氧气瓶、切割器、强光灯,一应俱全。他拎起一套,开始往身上穿戴。
“舱门锈死了。”沈昭忽然说,“结构不稳,强攻会塌。”
陈骁停下手。
心里问:主舱薄弱点在哪?
系统无声响应。【线索关联启动——检测到主舱左后侧通风管接口腐蚀率达87%,可作为切入点。】
他抬头,看向沉船左舷后方,那里确实有个被锈蚀包围的方形口,几乎与船体融为一体。
“从通风管进。”他说。
沈昭动了,踉跄一步,扶住控制台边缘。她拔出银簪,血喷出一截,她没有理会,反手将簪尖**控制台接口。电流“滋”地一响,游艇的应急电源短暂恢复,机械臂嗡鸣启动,缓缓伸向沉船主舱门。
“只能撑三十秒。”她说,声音虚弱。
机械臂撞上舱门,锈铁崩裂,门缝裂开一道。陈骁抓起装备包,跳进江水。
水冷得刺骨。他打开强光灯,顺着系统指引游向通风管。管口狭窄,他侧身挤进去,铁锈刮在防弹衣上,簌簌掉落。爬了十米,前方出现岔道。他闭上眼睛。
哪条通主舱?
【右侧通道底部有血渍残留,DNA比对匹配赵某——1993年档案员,首名灭口对象。】
他选择右侧通道。
通道尽头是间小舱室,门半塌。他钻出,强光扫过,看见第一具尸体。
男性,面部已腐烂,但胸前别着一枚警徽,编号模糊,年份可辨:1993。陈骁伸手,轻轻擦去徽面锈迹,看清了名字缩写:Z.L.——周慕云当年的秘书。
他拍下照片,继续往里。
主舱像被压扁的盒子,十二具尸体叠压在一起,有的已经和铁架锈成一体。陈骁一具具看过去,每具胸前都别着警徽,从1993到2023,整整十二年,周慕云升迁的每一步,都对应一枚徽章,一具尸体。
他掏出记录仪,开始录像。
“死者身份待确认,但死亡时间与周慕云职务变动完全重合。”他低声说,“每一次提拔,一次灭口。”
系统推演浮现:【输入“升迁时间轴”,生成死亡事件匹配图——时间重合度98.7%,误差小于12小时。】
他盯着那串数据,没有动。
这不是巧合。这是计划。
他转身,走向舱尾的监控主机。设备外壳被水泡过,线路全锈。他拔出警徽,按进主机接口。
没有反应。
“供电不足。”沈昭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需要导电介质……血。”
陈骁低头,划开左手掌心,血滴在接口上。蓝光一闪,主机屏幕亮起,但画面加密,提示需要权限。
【权限验证中……识别到HA-716持有者,解锁。】
画面跳转。
监控影像开始播放。
暴雨夜,汽修厂地下通道,灯光昏黄。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把一枚旧警徽塞进一个小男孩手里。男孩六岁,浑身湿透,缩在墙角。女人声音低沉,却清晰:“记住,真相永远在锈迹之下。”
陈骁僵住。
那是他。那是沈母。
影像结束。
他低头,掌心的警徽还在发烫,锈痕的位置,和影像里那枚,一模一样。
耳机里,沈昭的声音很轻:“她知道你会来。”
陈骁没有回答。他把记录仪收好,转身往舱口爬。刚到通风管,系统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舱底残留文件——关键字:“基因采样”“胚胎植入”“HA-716”。】
他停下。
回头。
主舱最深处,一堆碎铁压着半张纸,焦黑边缘,但中间一行字还能看清:“HA-716胚胎植入成功,母体死亡。”
他爬过去,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纸边,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船体在坍塌。
他抓起文件残片,往通风管爬。身后铁架轰然砸下,堵死了退路。他拼尽全力往前挤,防弹衣卡在锈口,肩膀被刮出一道血口。他不管不顾,硬生生蹭过去,冲出管口,浮上水面。
特警接住他,拖上甲板。
沈昭还在原地,银簪重新插回颈侧,血止住了,但脸色苍白。她看着陈骁爬上船,哑声问:“看见什么了?”
陈骁没有说话,把残片递给她。
她接过,手指微微发抖。
“HA-716不是编号。”她念出来,“是实验体代号。”
陈骁点头。
“我母亲参与了这个项目。”沈昭盯着那行字,“她把我……也写进去了吗?”
陈骁没有回答。他抬头,看向周慕云。
周慕云站在甲板另一头,第六指微微颤抖,盯着沉船的方向,第一次没有说话。
秦雨薇忽然笑了,笑声很轻:“你们以为……这是终点?”
陈骁走过去,把记录仪摔在她面前。
“十二具尸体,十二枚警徽,每一起死亡时间和他升职公告日差不超过十二小时。”他说,“系统推演,匹配度98.7%。”
秦雨薇不笑了。
“你体内有陆明川女儿的DNA。”陈骁盯着她,“你不是棋子,你是证据。”
沈昭走过来,把残片贴在控制台屏幕上,用血画出一个坐标:“这是当年基因实验室的备案编号。档案馆没有,市政也没有,但它存在过。”
周慕云终于开口:“你们拿不回过去。”
“我们不需要拿回。”陈骁说,“我们只需要让它浮上来。”
沈昭拔出银簪,指向沉船主舱残骸:“尸体还在下面。还有更多文件。更多名字。”
陈骁把警徽重新别回胸前,热度未退。
“那就继续捞。”他说。
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探照灯扫过江面。沉船一半没在水里,一半露出残骸,像一具被剖开的棺材。特警开始布置打捞设备,潜水员准备下水。
沈昭站在船舷边,银簪垂在手心,血顺着簪尖滴落。
陈骁走到她身边,低声问:“还能撑住?”
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沉船。
“我母亲把我写进项目,不是为了让他找到我。”她说,“是为了让我找到你。”
陈骁没有说话。
他低头,警徽的锈痕在探照灯下泛着微光,和影像里那枚,一模一样。
远处,潜水员跳入水中,强光灯没入江底。打捞绳缓缓沉下,缠上沉船主舱的残梁。
沈昭忽然抬手,银簪指向水下某处:“那里,通风管下方,有金属反光。”
陈骁盯着那片漆黑的水域。
心里问:下面是什么?
系统推演浮现:【检测到高密度金属容器,内部有未损毁存储芯片,标签残存字符:“信者-B04”。】
他抬头,看向沈昭。
她也在看他。
“信者?”她问。
陈骁没有回答。
打捞绳绷紧,绞盘开始转动。水下传来金属摩擦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被一点点拽出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