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白姝凭借着系统屏蔽痛觉的金手指,在医院里的恢复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普通的病人,经历如此严重的车祸,即便醒来,也要长时间忍受剧痛、药物副作用以及创伤后应激带来的心理阴影和复健痛苦。
但白姝完全没有这些烦恼。
她感觉不到疼痛。
输液针头扎入血管?
没感觉。
伤口换药时纱布撕扯?
没感觉。
医生按压检查骨折愈合情况?
还是没感觉。
甚至当复健师开始为她进行强度逐渐加大的关节活动度和肌肉力量训练时,本该伴随的酸胀、撕裂般的痛苦,对她而言也如同隔靴搔痒,只是肢体在机械地运动。
因为没有痛觉干扰,她异常冷静甚至堪称“英勇”地配合着所有治疗。
让抬腿就抬腿,让用力就用力,复健进度一日千里,把复健师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痛”、意志力“惊人”的病人。
心理医生来看过几次,试图疏导可能存在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却发现她情绪稳定,思路清晰,对车祸过程的回忆虽然完整却异常平静。
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恐惧,焦虑或者回避的迹象,仿佛那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场意外。
心理医生最终在病历上写下了“心理韧性极强,恢复良好”的评语。
她也感觉不到药物的副作用,不会因为抗生素而肠胃不适,不会因为某些药物而头晕嗜睡。
胃口还好得惊人,营养跟得上,身体机能自然恢复得飞快。
昏迷一个月,住院复健一个多月,加起来两个多月的时间,当她再次进行全身检查时,连主治医师都拿着最新的CT和MRI片子连连称奇。
“奇迹!真是医学上的奇迹!”宁埕拿着片子站在惊叹,“骨折愈合程度远超预期,内脏功能指标基本恢复正常,神经反射毫无异常……这恢复速度,我从医几十年都没见过几例!”
白姝坐在病床上,气色红润,眼神清亮,甚至比出事前看起来还要健康有活力几分。
她看着这个表弟浮夸演技,抬脚就想踹人。
宁埕赶紧往旁边一闪,一边收起片子一边笑:“我这不是替你骄傲吗,表姐,瞧瞧那几个医生,都快把你当案例了。”
所以这就是白姝想尽快出院的原因之一。
再不走,她迟早要被这群医生按着当科研标本研究了。
什么“骨骼奇迹案例”“精神韧性模范”“疑似天生痛觉迟钝患者”……
他们一个个研究热情高涨。
她现在勉强还能靠“我很能忍”“我不怕痛”这套说辞应付过去。
可现在宁家对她的新人设又增加了。
以前是会做饭,现在是忍痛女强者。
白姝怕再住下去,她又要出现什么人设。
……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车窗外的街道在眼前缓缓后退。
白姝坐在后座。
她原以为,今天江砚会来接她。
可没想到,宁埕上午进病房时甩出一句话:“江砚前天就飞了,去戈壁滩了。”
“他接了个国家项目,要进隔离区,搞科研。他每次都要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几个月,手机信号都断得干干净净那种。”
“本来半个月前就该走了,结果你住院,他就一直拖着。”
“你打算出院了,他才赶着走。”
白姝想到江砚是去做国家级科研项目,这类任务向来严格。
她就原谅这家伙了。
突然,宁埕坐在副驾上“啧”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调侃。
“这小子……还真红了啊。”
白姝正出神,闻言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车子正好在等红灯,窗外是一座巨大的商业广场。
三层楼高的LED屏幕此刻亮得耀眼,正在播放一支最新上线的代言广告。
画面中,祁言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指尖轻巧地捻着一支正红色口红。
他侧身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灯火在他身后铺陈成绚烂夜景。
下一秒,他回眸,唇角微扬,眼尾压着一抹勾人的笑意。
那目光直勾勾透过屏幕投下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朝你走来。
广告画面定格在他拿起口红靠近镜头的瞬间,然后就是一段话:“祁言限定色,撩你一击必中。”
大屏幕上的广告语在城市的嘈杂中格外醒目,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人撩得有多明目张胆。
白姝看着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在屏幕上深情款款地递出口红,脸颊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不是心动,是……看到熟人的尴尬感。
偏偏还有不少年轻女生围在广场下方,各种举着手机拍照、录视频、激动地讨论。
每当那句“祁言限定色,撩你一击必中”出现,全场一阵小小的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白姝看得牙根痒痒,正想侧头躲开,车上忽然有人探过脑袋。
“哎,这个男生你们认识?”
是宁舅妈。
她刚好也注意到外头的广告,凑近了些,目光停在那张屏幕上的俊脸上,眼里一亮,“长得比小埕还好看点,最近很火吧?”
白姝头皮一紧,眼角余光瞥见宁埕还坐在前座悠哉滑手机,立马瞪了他一眼。
宁埕对视到她的眼神,懂了。
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算认识吧,只是以前在某些场合见过几次。而且老妈,我长得比他帅多了!”
宁舅妈嫌弃了儿子一眼,“我是想着你们要是熟,以后咱们家拍广告可以搭个桥问问。”
“你一个老总,还关心广告演员的事情?”
宁舅妈脸色微沉。
白姝都能想象,要不是宁埕坐在副驾驶挡着,她这位舅妈八成已经顺手给他一巴掌了。
现在的舅妈,跟她初见时那个穿高跟、一身干练气场三米八的“商业女强人”简直天差地别。
看来带孩子是真的会让人暴躁,不管这个孩子多大岁数。
……
白姝刚回到家,就被一群亲戚团团围住。
他们全都堆在客厅,七嘴八舌地问她还有没有不舒服。
一时间,连鞋都还没换好,整个人就快被热情淹没了。
白姝看着他们一个个围着自己打转,嘴上虽然在说“我没事”、“真的恢复了”、“你们别担心”,但心里却有种久违的暖意悄悄浮上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有人惦记的感觉。
真心实意的关心,虽然唠叨,但都让人心软。
等人群慢慢散开,她第一时间不是去房间休息,而是跟着宁埕径直出门。
家人问她去哪,她只回了一句:“外婆,舅妈,我跟表弟还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她要跟着宁埕去找白悦。
出院第一天不把这个**解决了,她晚上睡觉都会焦虑。
还有第二个,祁言。
从上次视频那晚失败之后,这家伙就安静了。
视频不提,电话也不打,但每天发过来的私信和短信倒是不少。
都是些关心的话:
【今天复健累吗?】
【记得按时吃饭。】
【天变凉了,睡前别忘记盖好被子。】
【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一路顺风。】
每一条都不长,但都很贴心。
像是没跟她生气,又像在等她先低头。
白姝坐在车里,盯着他最后一条信息良久。
哪怕吵一架,也比这样吊着来得强啊。
……
宁埕一边开车,一边斜眼看她的脸色。
他说:“表姐,白悦现在在酒吧工作,刚开始靠着以前那点人脉,在那儿混得还凑合。但我看不惯她那副得意样子,就找了几个人过去活动了一下……”
说到这里,宁埕趁着红灯侧头看向副驾驶,“表姐,你想怎么收拾她?”
白姝眼神平静,嗓音低淡得几乎没什么起伏:“杀了。”
宁埕:“???”
他差点一脚把刹车踩到底,瞪大眼睛看她,声音拔高:“表姐!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冷静点!”
跟着咽了口唾沫,严肃地补了一句:“虽然我是学法律的,但我可没学怎么帮人毁尸灭迹!”
白姝撇了他一眼:“那留你何用。”
宁埕:“……”
她朝前方的绿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开车,随后慢悠悠地开口:“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她侧过脸,眼神落在窗外逐渐掠过的街景上,唇角勾起一抹凉意。
“我只会让她,尝一尝我尝过的苦。”
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带着一种让人后背发冷的认真。
宁埕松口气,又咧嘴一笑:“不过表姐你放心,现在白悦在那圈子里也算是过街的老鼠了,混不出什么浪花。”
……
摄影棚内,灯光打得明亮而柔和。
祁言穿着一身定制西装,站在纯白背景前,神色冷静,正对着镜头缓缓转身,单手抬起,做出标准pose。
摄影师刚对好角度,准备按下快门的那一刻——
祁言忽然笑了。
那不是惯常营业时的职业笑容,也不是广告里精心排练过的标准弧度。
那笑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他唇角,像是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情绪。
他本来就长得过分精致,五官冷峻,眉眼锋利,平日一板一眼,生人勿近,笑容更是罕见得像月蚀。
可此刻,他看上去像是一座雪山忽然被光照破了表面冰层。
不是多么灿烂的笑,却有种悄然融化的温柔感,从眉眼间缓缓漫出来。
就像他突然看见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东西,藏得住话,却藏不住心情。
摄影师一愣,按快门的手一顿,激动得差点站起来:“欸——刚才那个表情,太绝了!祁老师,再来一次!”
但祁言没再看镜头,他转过头,目光穿过布景灯影,落向摄影棚外的玻璃门。
白姝站在门口,她还没进去,目光就落在了那道聚光灯下的身影上。
祁言站在布景中央,光影勾勒出冷冽的轮廓,帅气得近乎不真实。
白姝心里默默感慨:啧,是真帅。
她打量还没收回去,目光就撞进了他深沉又带点明亮的眼神里。
下一秒,祁言嘴角那点尚未散尽的笑意仿佛被她捕捉到了一样。
宁埕站在她旁边,左顾右盼地打量了一圈摄影棚的布景和工作人员,一眼扫到灯光下的祁言。
他撇了撇嘴,低声啧了一句:“换了一身衣服,还真是人模狗样。”
白姝:“……”
望城看见白姝踏进摄影棚,第一时间就从角落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贯的绅士笑意。
“听祁言说白小姐之前住院了,我本来想去看望一下的。”他说着,语气温和,“但最近项目太密集了,实在没抽出空,抱歉啊。”
白姝回头看他,眼角还带着点先前的余韵,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恢复好了。”
两人一来一往,语气轻松,气氛倒是说不出的融洽。
而不远处,原本站在布景中央的祁言,眼神从他们那边扫过来,本来强忍着没动,装作在低头整理袖口。
可就在看到白姝冲着望城那一抹不加掩饰的笑之后——
他终于忍不住,脸色微微一沉,脚步一转,直接朝他们走了过来。
身后的摄影师正举着相机喊:“祁老师,再来一个——哎?人呢?”
祁言已经把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肩上,走得步步生风,一身冷气,目光直直锁在白姝身上。
望城看见他走近,嘴角轻轻一挑,朝他点头:“你拍完啦?”
白姝仰头看着眼前的男生——
不,是青年。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会偷瞄她一眼,被她一句话噎得耳尖通红的男生了。
此刻的祁言,穿着刚拍完硬照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西装,身形挺拔,眉眼锋利。
祁言站得离她很近,近得呼吸交汇,气息相触。
白姝仰头看着他,眉目沉静,迟迟没有开口。
他却像早就习惯她的沉默,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站着。
可终究还是压不住了——
沉默半秒,祁言低下头,声音压得很轻,却低磁而悦耳,像是被酒泡过的丝绒,又软又哑,带着一点委屈,一点不甘:
“你终于知道来找我了。”
这一句话,说得太轻,却偏偏像戳中了什么关键处。
白姝心脏一顿,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他那低低一声轻叹撩到了心口。
她下意识别开眼,想躲开那种情绪,可祁言却像是终于开了口就再也收不住,继续低声说着:“你看你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