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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卿池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怒意,几乎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他最后那句“滚”,如同淬了冰的利刃,不仅让卫持面色惨白,狼狈退走,也让江若璃的心猛地揪紧。
她从未见过谢卿池如此外露的震怒,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翻涌着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王爷……”
指尖还未触及,谢卿池却猛地一甩袖,避开了她的触碰。他转过身,侧脸线条紧绷如铁,看也不看她,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浓重的、刻意营造的酒意:“本王喝多了……头疼得厉害。你先回去歇着吧,不必等我。”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本王今晚睡客房,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竟不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大步流星地转身,径直朝着与主院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而冷硬,很快便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回廊尽头。
江若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冰凉。她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措和一丝委屈。
他明明没有喝醉……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而此刻的谢卿池,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着。直到拐过回廊,确认再也看不到那个让他心绪大乱的身影,他才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冰冷的石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手背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丝,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疯了!他真的要疯了!
胸腔里那股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他理智彻底吞噬的暴戾情绪,是什么?!是嫉妒!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嫉妒!
她方才竟然替那个卫持说话!用那种轻柔的语气!她竟然站在那个男人那边!那个才认识几天,笑得一脸碍眼、分明就是不怀好意的北狄小子!
她知不知道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怎么敢?!怎么敢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神情?!怎么敢让别的男人靠近她,赠她东西,对她笑?!
如果刚才他不走,如果他再多停留一刻,看到她那副维护别人的模样,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地追上去,将那个姓卫的碎尸万段!可能会将她狠狠抓回来,锁在怀里,让她眼里心里再也看不到、想不起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这种完全失控的、野兽般的占有欲和毁灭欲,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和恐惧。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狂躁。他谢卿池纵横朝堂、算计天下多年,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偏偏一遇到她,所有的冷静自持都土崩瓦解。
就因为那个无足轻重的卫持?就因为她那几句无心的维护?
不,不仅仅是这样。
他怕。
他怕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终有一天会映出别人的影子。他怕她恢复记忆后,会想起自己接近他的初衷,会再次变得疏离算计,甚至会……离开他。卫持的出现,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王爷?”身旁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和异常的神色,心中一凛。
谢卿池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狂澜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无事。加强王庭巡逻,特别是……看好卫持,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他再靠近客院半步。”
“是!”侍卫领命。
“谢卿池转身走向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疲惫。
这一夜,主客两院,皆是无眠。
翌日,王庭内的气氛因谢卿池昨夜突如其来的怒火而显得有些微妙压抑。老汗王病情反复,赫连明珠忙于照料,也无暇他顾。
江若璃独自用了早膳,看着桌上谢卿池命人送来了她昨日多看了两眼的北狄奶糕,却毫无胃口。她心里堵得难受,不明白昨夜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想起卫持送的那些小玩意儿,本想拿出来解闷,又想起谢卿池昨日的反应,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心中愈发烦闷。她决定出去走走,或许吹吹风能好些。
然而,刚走到一处靠近王庭议事帐附近的园子,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赫连明珠焦急又无奈的声音。
她本不欲多事,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里面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凭什么!我们的草场连年干旱,牛羊都快死光了!王庭每次拨发的救济粮草就那么一点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如今不过是想多要一些过冬的粮草,怎么就这般推三阻四?!是不是都拿去讨好大胤人了?!”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是赫连明珠:“三哥,话不能这么说!王庭有王庭的难处!各部族都需要救济,粮草就那么多,总要分个轻重缓急!你们……”
“我们的牛羊就要饿死了!这还不紧急吗?!难道要等我的族人都饿死了才叫紧急吗?!”赫连兀术声音更加激动。
江若璃脚步顿住。
她听出来了,这似乎是因为赈济物资分配不均引起的纠纷。在北狄,草场和牛羊是部落的命根子,此事若处理不好,极易引发更大的动荡。
她犹豫了一下,想起谢卿池如今身在北狄,若北狄内部再生乱子,于他定然不利。鬼使神差地,她悄悄靠近了些,透过帐幔的缝隙看向里面。
只见帐内,赫连明珠正被几个面色不善、穿着某个部落服饰的彪悍男子围在中间,双方争得面红耳赤。
桌上摊着羊皮地图和账册,显然正在争论分配方案。赫连明珠虽然竭力解释,但显然有些镇不住场面。
江若璃的目光落在那张羊皮地图上,上面粗略标注着各部落的草场范围和一条蜿蜒的河流。她虽失忆,却对舆图地势、粮草调度并非一无所知。
赫连兀术手指不断点着一片标注为干旱的区域,又指向那条河流的下游,怒吼着下游部落占了便宜。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江若璃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