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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贿一两
京城里的百姓们吓得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连买菜都不敢出门。有胆大的从门缝里往外看,只看到金吾卫们拿着账簿四处抓人,听到的不是求饶声就是咒骂声,还有刑场那边传来的刀砍声。有人偷偷议论:“临安王这是要把京官都杀完啊,再这么下去,咱们京城都要变成鬼城了!”
而此刻的萧景焓,正坐在刑部大堂的主位上,手里翻着那本账簿,指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满是哭嚎的大堂里竟格外清晰。他抬眼扫了眼堂下瘫软的官员,目光没做半分停留,便朝身旁的校尉冷声道:“带下去,关到后监。”
校尉拖拽着那哭喊不止的官员往外走,萧景焓起身跟在后面,刚拐过走廊,一股混杂着霉味、血腥味与尿臊味的恶臭便扑面而来,这里便是刑部的后监,京中人人闻之色变的 “鬼门关”。
监牢是用青条石砌成的,墙面上布满黑褐色的污渍,不知是陈年血迹还是霉斑,每间牢房都装着碗口粗的铁栅栏,栅栏上锈迹斑斑,还挂着些许破烂的布条。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稻草,几只老鼠窜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得牢房里的人猛地瑟缩了一下。
“临安王饶命啊!下官真的就收了一百两!求您放了下官吧!” 靠左边的牢房里,一个穿着三品官袍的官员正扒着铁栅栏,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垢,嗓子早已喊得沙哑,脸上的泪水混着鼻涕往下淌,哪还有半分平日在朝堂上的体面。
隔壁牢房的官员更惨,腿被刑具夹得血肉模糊,此刻正蜷缩在稻草堆里,每喘一口气都疼得龇牙咧嘴,见萧景焓路过,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哀求:“王爷……下官招…… 下官什么都招……只要您别再用刑,下官愿意指认所有同党!”
萧景焓没理会这些求饶,脚步不停往前挪。
从五品的主事到三品的郎中,足足有四十六人,把原本宽敞的后监挤得满满当当。
有的官员还在硬撑着喊冤,有的已经被刑折磨得没了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哼哼,还有的抱着铁栅栏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
“王爷,” 跟在身后的校尉低声禀报,“所有三品以下涉案官员都已关在这里,每间牢房都安排了两个金吾卫看守,连送饭都得搜三遍身,确保他们没法串供。”
萧景焓点点头,停在一间牢房前。里面关的是户部侍郎张启,三品官阶,也是此次查案中职位较高的官员。张启见萧景焓盯着自己,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萧景焓!你私设刑堂,滥用私刑,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陛下怪罪?” 萧景焓冷笑一声,伸手抓住铁栅栏,指节泛白,“张大人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账簿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收了郑王五千两白银,帮他篡改户部粮册,这事要是捅到陛下面前,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张启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萧景焓凑近铁栅栏,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本王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若是还不肯交代郑王余党的下落,这后监里的刑具,你一样都少不了。”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张启慌乱的叫喊:“萧景焓!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三品大员!你敢动我,朝中大臣绝不会放过你!”
萧景焓脚步没停,只留给对方一个冷硬的背影。
走出后监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风卷着血腥味吹在脸上,萧景焓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这种被当作一把刀的日子,让他疲惫。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从袖中抽出那本账簿,借着廊下昏黄的宫灯,再次翻到那一页,“沈文”两个字旁,用朱笔标注着 “受贿白银一两”,墨迹淡得像随手划上去的,与其他官员动辄数千两的记录比起来,荒唐得刺眼。
“一两……” 萧景焓低声念出这个数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查案这么久,见过贪得无厌的,见过畏罪狡辩的,却从没见过受贿一两的。郑王是什么人?谋逆都敢做的主,会缺这一两银子拉拢一个五品小官?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可沈文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官,既碍不着郑王的事,也挡不住旁人的路,谁会费心思陷害他?
还有一个让他犹豫没有对沈文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沈清辞的三叔。
她向来和苏婉亲近,如果沈文真的被牵连,九族之内,沈清辞也逃不掉,就算再轻一点,满门抄斩,沈清辞……
“王爷?” 跟在身后的影卫见他驻足许久,低声提醒,“天快黑了,要不要回府歇息?”
萧景焓合上账簿,将其重新揣进袖中,指尖最后碰了碰那页纸的位置。
他抬步往前走,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冽,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动:“把沈文的名字从明案里划掉,归入暗查名录。派个人盯着他,别惊动任何人,查清楚他最近跟什么人有过往来。”
影卫愣了一下,暗查名录是专门记录存疑却暂不公开的涉案人员,以往王爷查案从不会如此迂回,今日却为了一个五品小官破了例。但他不敢多问,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萧景焓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疲惫感再次袭来。
影卫的汇报声还在车厢里回荡,后监里的官员已审得七七八八,三品以下的供词串成了线,连带着咬出了好几个郑王安插在六部的暗线。
车窗外已能看见军机处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这里是三品以上大员议事的地方,今**约了户部、吏部、兵部的几位尚书和侍郎,要做的不是定罪,是敲打。
至于刑部尚书柳振庭,并不在其中,他的确干干净净,与此事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