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鹰嘴崖顶,
残阳如血,
将堆积如山的尸体,
以及焦黑的断壁残垣,
染上一层暗红。
朱标背上的刀伤,
虽然经过随军医官,
紧急处理,
缠上了厚厚的绷带,
但每一次呼吸,
都牵扯着伤口,
带来阵阵疼痛。
他脸色有些苍白,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却依旧挺直腰背,
在徐辉祖、耿璇等人的陪同下,
一步步,
走过这片惨烈的战场。
他目光扫过那些,
倒在血泊中的明军将士遗体,
眼神沉痛而坚定。
“标哥,”
李祺快步上前,
扶住朱标的胳膊,
他能感觉到,
对方身体的微微颤抖,
“你伤得不轻,
先回大帐歇息吧,
这里有我和老四他们。”
朱标轻轻摆了摆手,
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无妨。
将士们浴血奋战,
埋骨异乡,
孤岂能安卧?”
他停下脚步,
看着一具具,
被收敛起来的阵亡将士遗体,
沉默片刻,
沉声道:
“传令:
所有阵亡将士,
无论将校士卒,
皆以烈火焚化,
骨灰装入特制木匣,
匣外刻其姓名、籍贯、军职!
由……”
他目光扫过众将,
落在徐辉祖身上:
“徐辉祖!”
“末将在!”
徐辉祖踏前一步。
“着你挑选三千精锐,
并轻伤可行动者,
组成‘忠骸营’!
携所有阵亡将士骨灰匣,
即刻启程,
由雕兄引路,
取道山海关,
护送英灵归乡!
务必亲手交予其家人,
朝廷抚恤加倍发放!
沿途州府驿站,
务必全力协助,
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徐辉祖肃然抱拳,
“另,”
朱标声音低沉,
“此战阵亡将士,
皆追授一级,
其家眷,
免赋税三年,
子弟优先入官学!
孤,要让他们魂归故里,
荣享哀荣!”
“殿下仁德!”
周围将领无不肃然,
眼中含泪。
朱标深吸一口气,
牵动伤口,
眉头微蹙。
李祺看在眼里,
不由分说,
半扶半架着朱标:
“标哥,
军令已下,
辉哥自会办妥。
你这伤,
再不仔细处理,
怕是要恶化!
走!回大帐!”
中军大帐内。
李祺小心翼翼地,
帮朱标,
脱下染血的软甲和外袍,
露出背上,
那道被弯刀划开的狰狞伤口。
伤口长约半尺,
皮肉翻卷,
虽未伤及筋骨,
但失血不少,
加上之前攀岩搏杀,
汗水浸染,
边缘已有些红肿发炎的迹象。
“嘶……”
当李祺用烈酒,
清洗伤口时,
朱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肌肉瞬间绷紧。
“忍着点,标哥。”
李祺动作麻利而轻柔,
他先用煮沸放凉的盐水,
仔细冲洗掉伤口内的污垢,
再用蘸了烈酒的棉布,
小心擦拭消毒。
“你这伤口,
再深半分就伤到筋骨了!
那乌恩其临死反扑,
还真是够狠!”
李祺一边处理,
一边心有余悸地念叨。
朱标咬着牙,
额上青筋跳动,
冷汗涔涔而下,
却一声不吭。
“还好我随身带着,
璟儿配的‘金疮生肌散’。”
李祺从怀中,
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
拔开塞子,
一股清凉的药香,
弥漫开来。
他将淡黄色的药粉,
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药粉触碰到翻卷的皮肉,
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
随即是丝丝缕缕的麻痒感。
“这药是璟儿用,
三七、白芨、冰片、麝香等,
十几味药材,
精心调配的,
止血生肌效果极佳。
她怕我们在外受伤,
特意让我带上。”
李祺一边说着,
一边用干净的细棉布,
仔细包扎。
朱标感受着背上,
传来的清凉和麻痒,
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
他微微侧头,
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璟儿姑娘有心了。
替我谢谢她。”
“谢什么,
都是一家人。”
李祺打好最后一个结,
扶朱标趴在软榻上,
“好了,
这几天千万别沾水,
也别再剧烈活动,
小心伤口崩开。
按时换药,
以你的身体素质,
加上这好药,
十天半月就能收口。”
朱标点点头,
闭上眼,
感受着药力缓缓渗透,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在李祺的精心照料,
和璟儿秘制伤药的作用下,
朱标的伤势恢复得很快。
十天后,
伤口已开始结痂,
红肿消退,
行动也无大碍。
大军休整完毕,
补充了给养,
再次开拔,
继续向东扫荡。
.....
这一日,
大军行至,
一片广袤的盐碱地。
此地地势平坦,
视野开阔,
但地面覆盖着,
一层灰白色的盐碱壳,
坚硬而贫瘠。
稀疏的耐盐碱植物,
在风中摇曳。
远处,
几座低矮的土丘,
如同趴伏的巨兽。
“标哥,这地方有点邪门。”
李祺骑在马上,
环顾四周,
眉头微皱。
他心神沉入脑海,
那片方圆数十里的立体地形图,
清晰地展开。
图上,
代表敌军的红色光点,
在前方几座土丘后,
以及更远处的低洼地带,
如同鬼火般,
星星点点地闪烁着,
数量不少!
“有埋伏!”
李祺低喝一声,
“前方土丘后,
以及东北方那片洼地,
有大量敌军伏兵!”
“哼!果然有鬼!”
朱标眼神一厉,
“传令!
全军戒备!
变锋矢阵!
神机营火铳手、轻炮队,
列于两翼!
骑兵护住侧后!
缓速推进!”
命令迅速传达,
庞大的军阵,
如同苏醒的巨兽,
开始调整姿态,
带着肃杀之气,
缓缓向前推进。
就在明军前锋,
距离前方土丘,
不足一里时!
异变陡生!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
如同鬼哭狼嚎,
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
如同闷雷滚动!
只见前方土丘后,
以及东北方的洼地中,
猛地涌出黑压压的骑兵!
这些骑兵的坐骑,
并非寻常战马,
而是一头头体型高大、
双峰高耸的骆驼!
骆驼身上披着简陋的皮甲,
骑兵则穿着杂乱的皮袍,
挥舞着弯刀和长矛,
脸上涂着诡异的油彩,
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是驼兵!”
“该死的!是漠西的杂碎!”
常茂失声惊呼!
驼兵!
在盐碱地上,
冲击力远超骑兵!
尤其是那种,
一往无前、
践踏一切的恐怖气势!
“稳住!放箭!”
“火铳手!预备!”
明军将领嘶声怒吼!
箭雨和**,
如同泼水般,
射向冲锋的驼群!
然而,
骆驼皮糙肉厚,
加上简易皮甲,
寻常箭矢和**,
除非命中要害,
否则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冲锋的驼群,
只是速度稍减,
依旧如同决堤的洪流,
狠狠撞向明军左翼!
“轰——!”
沉闷的撞击声,
骨头碎裂声,
惨叫声,
瞬间响成一片!
左翼的明军方阵,
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
高大的骆驼,
凭借体重和冲击力,
硬生生撞飞了,
前排的盾牌手!
碗口大的驼蹄,
践踏在倒地的士兵身上,
血肉模糊!
驼背上的骑兵,
趁机挥舞弯刀,
疯狂劈砍!
后续的驼兵,
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从这个缺口,
疯狂涌入!
明军阵型大乱!
“左翼危险!”
“堵住缺口!”
朱棣、常茂等人,
目眦欲裂,
拼命调兵遣将,
试图堵住缺口,
但驼兵的冲击力太强,
缺口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朱标脸色铁青!
他猛地抽出腰间天子剑,
剑锋直指左翼缺口方向,
怒吼道:
“亲卫营!随孤来!”
他一夹马腹,
竟要亲自冲向那最危险的地方!
“标哥!不可!”
李祺大惊失色,
一把拉住朱标的缰绳!
朱标背上伤口,
才刚结痂,
万一再被冲撞……
后果不堪设想!
“放开!”
朱标双目赤红,
“左翼若溃,
全军危矣!
孤身为统帅,
岂能坐视!”
他猛地挣脱李祺的手,
策马前冲!
“保护殿下!”
朱棣、常茂等人,
肝胆俱裂,
慌忙跟上!
朱标一马当先,
冲到左翼混乱的核心!
看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驼兵,
和节节败退、死伤惨重的明军将士,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龙纛在此!”
朱标一声暴喝,
竟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猛地将亲兵手中,
那杆象征着大明储君、
代表着全军士气的明黄龙纛,
狠狠插在了,
被驼兵冲破的缺口正中心!
龙纛的旗杆,
深深**坚硬的盐碱地!
明黄的旗帜,
在凛冽的风沙中,
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