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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寒气急败坏的在营帐内来回走动,突然他停在一根支撑帐子的木柱前,抬起脚似乎想狠狠踹上去,但脚抬到一半,硬生生停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把脚放下,还下意识地摸了摸柱子,嘟囔道,“…不能踹,吓着闺女怎么办,我从现在开始就要控制脾气,对,控制。”
接下来的整整一日,平阳关的主帅大帐就变成了大型精分现场。
副将进来汇报军务,“将军,这是新排的巡防班次,请您过目。”
齐寒面色阴沉,语气冰冷,“嗯,这条路线不行,西边山口多派一队人。等等…这墨砚怎么是方的?圆的不好吗?老子现在不喜欢方的,快去给我换个圆的来!”
副将:……???
处理公文,他批着批着就会突然爆发,把毛笔一扔,“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再过几个月,本将军的宝贝女儿就要出生了,老子居然不在身边!轩辕彻你个狗…”
骂到一半,又赶紧闭了嘴,警惕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继续骂骂咧咧,“…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当年就是,老子打了多少场胜仗你才答应将南星嫁给我,就是个阴险小人,老子真是眼瞎了跟你拜把子!”
用膳时,他看着送来的烤羊腿,恶狠狠地说,“吃吃吃!就知道吃!南星现在闻不得油腻!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总之,咱们这位镇国将军如今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心里那股气是怎么也发不出去了。
直到傍晚,齐寒一个人蹲在军营后面的小山坡上,对着京城方向,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使劲戳,仿佛在戳某个皇帝的影子,嘴里碎碎念个不停,“双胎啊,南星得受多少罪啊。幸亏沈家那丫头在,鬼医的医术应该比御医要好一些吧。应当不会有问题…不,是绝对不会有问题。”
“轩辕彻你最好保佑南星一切平安,不然老子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砸了你的御书房!”
“哦哟,不对,太子继位了,那就掀了你的寝殿!烧了你的库房!“
夕阳下,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背影萧瑟,怨气冲天,活像个被扣了月钱还不能回家的受气小媳妇。
而此刻正在养心殿内闭目养神的轩辕彻,此刻耳朵突然燥热的很。他“啧”了一声,小声嘟囔,“不知道谁又在背后骂朕了。”
*
时间过的很快,没几日就到了跟楚国公府约定的给楚廉医治眼睛的时间了。
楚国公府深处,一间被明烛和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昼的静室内,气氛凝重而紧张。
楚国公的孙子楚廉静卧在榻,他面容清俊,唯有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眼睛紧闭着。
约定的时辰刚到,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便准时出现在静室门口。
来人身披一件毫无纹饰的纯黑斗篷,脸上覆盖着半张做工精巧、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鎏金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正是那位名动江湖、神秘莫测的“鬼医大人”。
她身后站着一个护卫,同样一身黑衣戴着面具。从身形上看,也是一名女子。
楚国公楚行之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们。以国公府的手段,或许早已查清这“鬼医”面具下的真实身份正是那位与齐少将军有婚约的沈家小姐沈今沅。但此刻,她是鬼医,是能给予他孙子光明唯一希望的人。
国公爷压下心中所有思绪,只是微微颔首,沉声道,“一切有劳鬼医大人。”
沈今沅淡淡点了点头,没有看室内床榻之上的楚廉,而是直接开口,“先取眼角膜。”
楚行之立即指着隔壁房间,“人在里面,可需要帮忙?”
沈今沅摇摇头,“不用,你们在外面待着即可。”
随后便和提着药箱的隐月先后进入隔壁的房间,看到榻上躺着的那个没了呼吸的人。沈今沅上去检查了一下,刚死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刚刚好。
她净手,戴上薄如蝉翼的特制手套,工具在她指尖泛着寒光,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极致的精准与冷静。
隐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只要沈今沅需要,她每次都能第一时间递上最合适的工具。
取下健康的眼角膜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楚行之一直在门外等候着,人一出来他忙上前,“那…可还合适?”
沈今沅微微颔首,“眼角膜很健康,合适。”
楚行之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这第一步是顺利的。
天知道他听说孙子这个眼疾需要换什么眼角膜的时候他有多担心,但是对于鬼医的名头他也知道,人家定然不会有那个闲工夫忽悠他们。只不过这医治的方式,有些闻所未闻罢了。
“接下来就要给楚公子换眼角膜了,这个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还希望国公爷,耐心等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楚行之连连应是,“鬼医大人请放心,我亲自在这守着,绝对不会让人打扰您,还请放心。”
沈今沅点点头,这个家属倒是很听话。
但让她意外的是,楚廉的祖父在此,那个当爹的却不在。不过世家大族嘛,里面的歪歪绕绕太多了,或许这样的也就不奇怪了。
进了屋,沈今沅就开始手术。所有的工具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手术起来也算是很顺利。
手术过程中,室内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就是工具使用的声音。她的动作快、稳、准,每一个步骤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残酷美感。那双纤细白嫩的小手,此刻握着决定他人生命的工具,没有丝毫颤抖。
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她完成了最后一道细微的缝合。
门外的楚国公已经如雕塑一般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了,沈今沅一打开门,他就冲了上来,神情满是担忧。
沈今沅面具下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嗓音淡淡,“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需严格按照我留下的方子与禁忌照料,不得有误。三日后,我会再来。”
说完,她不再多看一眼,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黑色的衣角在门边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