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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活菩萨
王老汉抱着失而复得的孙子，这个在逃难路上连一滴眼泪都没流过的干瘦老人，对着那个年轻赤脚医生的背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磕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活菩萨……”
“你们……都是活菩萨啊！”
这一幕，在隔li营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
那些从死亡线上被硬生生拉回来的灾民，那些亲眼见证了誉王治下的残暴、和桃源县仁政的幸存者，他们对秦阳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上升到信仰层面的狂热。
他们心甘情愿地跪伏在地，对着桃源县的方向一遍又一遍磕头，口中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秦大人！”
“秦大人青天在世！”
上官凤站在隔li营外一座高高的山坡上，她用望远镜看着那片曾经被她认为是人间地狱的地方，如今却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绽放出名为“希望”的光芒。
瘟疫，那可是足以让一个王朝为之动摇的天灾，竟然……竟然就这么被他，用一些看似简单到可笑的方法控制住了？
她引以为傲的帝王之术，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看着远处那个依旧在隔li营里亲自指挥、巡视的挺拔身影，这一刻，她心中对这个男人的敬佩，第一次压倒了对他那深不可测野心的警惕。
或许……或许，他那个所谓的“大同世界”，真的不是一句疯话。
—
隔li营的瘟疫被有效控制，数十万灾民在桃源县的边境得到了妥善安置。
他们不再是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成了桃源县最忠诚的新一批领民。
但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
数十万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聚集在一起，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私底下悄悄传播—
有人说秦大人之所以收留他们，是想把他们都变成奴隶，去修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铁路。
有人说隔li营里的药汤其实是毒药，会让人慢慢失去神智，一辈子都离不开桃源县。
这些流言虽然上不了台面，却像野草一样在阴暗的角落里疯狂生长。
秦阳知道了这一切，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去抓捕那些传播流言的人，只是带着上官凤，去了县里一个新成立的、最神秘的工坊。
工坊里，一股奇特的墨香与油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几十个工匠正在一排排架子前忙碌，那些架子上摆满了一个个小小的、刻着反字的铅块。
“这是？”
上官凤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铅字，眼中充满了好奇。
“一个新的武器！”
秦阳笑了笑，拿起旁边一张刚刚印刷出来的纸，那上面墨迹未干，最顶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桃源日报》。
“报纸？”
上官凤的聪慧，让她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
“没错！”
秦阳将那张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递给她。
“我要办一份我们自己的报纸！”
“我要让桃源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每天在做什么！”
“我要让那些新来的百姓，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喝开水、戴口罩！”
“我还要让所有人，都听到那些从北方逃过来的人，他们真正的、血泪的声音！”
秦阳的目光变得深邃。
“笔杆子，有时候比刀把子更好用！”
“它杀人，不见血！”
第二天，第一期《桃源日报》正式问世。
数百名从希望学院挑选出来、识字的学生，组成了一支支“读报队”，奔赴桃源县的每一个村镇、每一个工地、每一个隔li营的角落。
他们在人流最密集的路口，高声为所有不识字的百姓公开诵读。
报纸的第一版，是县衙的最新政令。
第二版，是一些经过简化的农耕与防疫小知识。
而第三版，也是最吸引人的一版，它的名字叫“百姓故事”。
今天刊登的，是一个名叫王老汉的北方灾民的亲口讲述。
报纸上用最朴实的文字，详尽描述了他如何因为大旱颗粒无收；描述了他的儿子、儿媳，如何因为染上了一点风寒，就被誉王麾下的军队当成瘟疫患者活活烧死；描述了他抱着垂死的孙子，一路南逃的绝望与无助；最后，描述了他如何在桃源县的隔li营，被一个年轻的“赤脚医生”所拯救。
这篇故事，没有一句直接抨击誉王的话，通篇只是一个老农最真实的血泪控诉。
当读报的学生用那还带着一丝稚嫩、却充满感情的声音读完最后一个字时，整个场子一片死寂。
所有在听的百姓，无论是桃源县的旧民，还是隔li营的新民，眼眶都红了。
一股名为“愤怒”和“庆幸”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舆论战，其威力远比任何刀剑都要可怕。
一时间，誉王在自己治下的声望一落千丈，许多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军民，心中都开始产生动摇。
—
“写得好！”
秦阳看着上官凤亲手写下的那篇抨击誉王暴政的评论员文章，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不愧是我们《桃源日报》的特约评论员！”
上官凤的脸微微发烫，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个男人荒唐的请求，亲手写下攻击一个藩王的文章。
她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代表她已经从一个“共犯”，彻底变成了秦阳阵营里真正的“同谋”。
她，再也没有退路了。
—
京城，宰相府。
李斯年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黑风谷之战的惨败，让他元气大伤，后续派出的黄泉阁杀手，也都有去无回。
他发现，用军事手段去对付那个盘踞在桃源县的秦阳，已经不现实了。
“既然刀子没用！”李斯年望着窗外，眼神阴冷：“那就断了他的粮！”
他立刻联系了朝中所有与他交好的同党。
几天后，一道以朝廷和皇帝的名义颁布的旨意，送到了所有与桃源县有贸易往来的州郡。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以“防止北方瘟疫南下”为名，对桃源县实行最严厉的官方经济封锁，断绝一切官方渠道的食盐、布匹和药材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