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谋 第十一章 交易

屋内的灯火徐徐燃着,陆沉虽说正值醉意,可他的目光没有半分游移。他始终饶有兴致地看着赵红梨的那双手。

竟然遇到个色鬼!赵红梨的心即刻提到了心口,她的脸唰一下红了。

“看什么看!”赵红梨连忙去拽袖口,欲要遮住自己的手。

再一抬头,陆沉正歪着头瞧着自己,他的眸里还闪烁着深有意味的光。

“哪里来的酒鬼,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赵红梨明明在说着狠话,语气里却夹杂着慌张。

赵红梨吓得起身就要走,却被陆沉拉住了手腕,他轻声道:“这么好的手,不用当真是可惜了。”

不用?!他想怎么用?!赵红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被这话吓得语无伦次。她使劲儿地挣脱陆沉的手,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你这流氓!松手!不松手我喊人了!”

“来人啊,非礼啦,再不抓采花贼他就要跑啦!”赵红梨拼命朝门外喊去。

赵红梨的威胁并未吓退陆沉,他抓得更用力了,甚至欲要附耳与赵红梨。他的身子和他的鼻息一起靠近,让她感到了莫名的暧昧。

“松开!我说了让你松开!”赵红梨受不了了,欲要用尽力气,将眼前的人一把推开,却也未曾推开。

这时,门外终于冲进来个人,那是郑迟。

“官……官人,怎么了?!”郑迟看着眼前的场景,急切地问。

“快!快将这采花贼抓起来,咱们现在就去报官!”赵红梨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陆沉,还反过来一手擒住了他。

“采花……贼?”郑迟疑惑地看了一眼赵红梨,又疑惑地看一眼陆沉。

“快!快把他抓起来!”

“你这丫头休得无礼!他……他才不是采花贼。”郑迟笃定道:“他是刺史官人!”

“什么?!”赵红梨难以置信地看一眼陆沉,又喃喃道:“刺史官人?”

赵红梨想起,自己收拾的客房正是要留给刺史官人陆沉所用。可眼前的陆沉,不仅没穿官衣,也未自报家门,任谁都会认错。

一阵沉默里,赵红梨旋即松开了抓住陆沉的手。

赵红梨虽有些紧张,可她仍倔强地甩着狠话:“就……就算你是刺史官人,也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动手动脚!”

哪怕自己没认出对方的身份,也不是被人非礼的理由!

即便作为一个下人的赵红梨冲自己发火,陆沉的心里也一阵平和,没有任何波澜。他未与赵红梨争执,只是盯住赵红梨的眼始终未移开。

或许他还醉着,理不出什么头绪吧。

气不过的赵红梨,并不打算冲理亏的陆沉行礼,她甚至不想再看到这莫名的主仆俩,话一说完,抬脚便跑出客房。

“诶!你……”郑迟想要叫住赵红梨,可赵红梨并未停下脚步。

待到赵红梨走出了门,郑迟才回头看向陆沉。

“官人您就这么放过她啊,这丫头也太无礼了,竟说官人是采花贼。”郑迟嘟囔道。

陆沉却未言语,他只是望着赵红梨离开的背影。渐渐地,陆沉脸上的笑退去了。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赵红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觉心里堵了口气。她不停地翻身,发出不小的声响,甚至一时忘了同房的兰茵还在睡觉。

好在兰茵睡得甚熟,并未被赵红梨吵醒。

赵红梨开始懊悔,自己对陆沉说话还是太客气了。他都对自己动手动脚了,她竟只是与他理论了一句,没能让他付出代价,任他为所欲为。

果然爱喝酒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譬如那个最会耍酒疯的赵二,一喝酒就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赵红梨也只能暗暗发誓,下次,若是陆沉再犯,她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明面上对付不了这个位高权重的官人,起码暗地里也要让他吃一回瘪。

赵红梨这样想着,枕着窗户透过来的月光,她便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朝食后,不必值班的赵红梨被张致全叫到跟前。

赵红梨进了屋子,刚与张致全行完礼,一抬头便瞧见一旁坐着的陆沉。他几乎斜躺在座上,悠闲而又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让赵红梨瞧不上眼。

“官人,您说的丫鬟可是她?”张致全询问陆沉。

陆沉摇着折扇看赵红梨:“正是。”

“您确定没看错?”张致全看起来好似有些不相信,他反复确认着。

手中的折扇慢慢悠地在脸旁摇着,陆沉并未回应张致全,他只是细细打量赵红梨出了神。

没想到,又是这陆沉找上了自己。赵红梨想起昨天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憋着那口气,倒要看看这陆沉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如今的醉意散去,陆沉打量人的神情倒是正经了一些。但也没正经多少,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笑意。

张致全见赵红梨未向陆沉行礼,以为赵红梨不知陆沉是什么人,便向她介绍道:“赵红梨,这是刺史陆官人。”

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赵红梨也不得不与陆沉行礼了。她转身面向陆沉,两手交叉于身前,敷衍地弯下身子,正眼瞧都不瞧他。

赵红梨没好气儿地道:“见过陆官人。”

虽说对方是在与自己行礼,可陆沉还是看出了赵红梨应付和赌气的态度。陆沉知道原因,他看着赵红梨那气炸又不得不憋着的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陆官人,可有何不妥?”张致全觉得陆沉笑的莫名其妙,疑惑地问他。

陆沉才知道自己笑得太过明显,连忙干咳了两声,合上折扇道:“哦哦没什么。”

接着,陆沉起身绕到了赵红梨的面前。他手里执着的那把折扇,抬起了赵红梨的那双手,他展示给张致全看:“骨节修长,虽纤细但有力,指腹滑如绸缎,但却温软。”

又是这般将赵红梨的手评判了一番。

昨日正是这些话令赵红梨的气得想跺脚,现在又来这一出。赵红梨气坏了,正要上手拿开陆沉的折扇,便听陆沉又继续说道:“这便是最适合采摘茶叶的手啊!”

对方的话令赵红梨愣了一下,她的脸色也忽而一转,隐出些红晕,内心因此也生出了些惭羞。

原来他们是在挑选采茶女,原来是她误会了他看上了她。

想起昨日还辱骂陆沉是采花贼,赵红梨觉得有些抬不起头。

张致全并未察觉赵红梨此时的心思,他只是想起前日陆沉曾提到,他所拿出的密云龙并非上乘,他缺的就是一双适合采摘茶叶芽的手。若是找到适合的采茶女,加上夏明兰所种植的岩茶,陆沉便能制出顶级的密云龙。

张致全似乎有些犹豫,还是不断地追问:“她不过是内人的贴身丫鬟,官人可确信她能采茶?”

陆沉爽朗的笑声充斥满屋,他走回座椅,一摆手便撩正了自己的衣袍:“陆某的话何时做过假。”

张致全确实不太希望赵红梨就是最适合的采茶女,毕竟上次赵红梨交代李青芷买药的事,已经让张致全起了疑心。张致全并不想再出什么端倪。

先前陆沉就提起过,唯有合适的手去采摘茶芽叶,才能使其脱离时带着余温,不会伤害到茶芽叶的同时,又能将茶叶一摘而下。

“奴婢有一事相问。”赵红梨转身,询问陆沉道。

“红梨姑娘但说无妨。”陆沉答道。

“做采茶女赚得多吗?”赵红梨恳切地问他。

陆沉莫名被这姑**想法逗笑,他俏皮地看向赵红梨:“多,那是相当地多。”

“我做。”陆沉的话还没落地,赵红梨便表明了决心。

陆沉愣了一下,他未曾想到赵红梨能答应得这般快。

“行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徒弟了!”陆沉似乎没什么顾忌,很是爽快地一口答应收下赵红梨。

听着赵红梨的态度,一旁的张致全也悄然坐正了一些。

赵红梨对于金钱的急迫,令张致全感到了一些安全。也正是赵红梨这样的决心,打消了张致全的顾虑。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怕是一时也难以找出采茶女。若是耽误了制作密云龙,他张致全哪能担得了这样的责任。张致全也就此决定,让赵红梨先试着采茶。

“诶,陆官人,”张致全做了打算,便将话锋一转再次询问陆沉:“不知草民该准备多少银两去采买夏老板的岩茶?”

那天晚上不该赵红梨值班,赵红梨吃了暮食便早早躺在了床上。这次,她又辗转难眠了。难眠的由头与昨日不同,她反复猜想,做采茶女何时才能赚到银两,又到底能赚多少银两。

她十分后悔未曾问清具体的数目,便一口答应了陆沉接下采茶的差事。看陆沉那个不靠谱的模样,万一他诓了她该如何是好?万一他赖账了该如何是好?

夜色将屋里的黑暗也罩了个大概,那微燃的灯芯好似有些柔弱。它时不时地扑朔着,就如那日李青芷挨打时的动静,将赵红梨手中的灯笼掀起一般。

赵红梨并未听见,此时的宅院也起了动静,她仍在分析着自己的赚钱路子。

直到兰茵带着胆战心惊冲进了屋子。她跑到了桌前,拿起陶壶就往碗里倒。兰茵错乱的手不停地抖,水也哗哗地倒入碗中。碗边不时还洒出了一些水。

兰茵仰头大口大口地喝水,像是连那些后怕也一饮而尽。

水喝尽后,她的手背一抹下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赵红梨这才回过神,发现了兰茵的怪异。

“喝水就喝水,你慌什么呢?”赵红梨问。

半晌,那六个字才从兰茵的嘴里哆嗦地脱出:“杀人了……杀人了……”

赵红梨眼见着屋里微亮的火光,照亮兰茵那张深陷恐惧的脸。

赵红梨觉察出了不妙,她坐起了身子,追问兰茵:“谁杀人了?”

没有回应。

赵红梨忍不住又问:“我问你谁杀人了?!”

“娘……娘子……不对……是员外……是员外……”兰茵的眼神,好似正瞧着杀人的过程,布满了惶惶不安。

赵红梨这时才听见,宅院里回荡着一人的喊声。

“放开我……你放开我!”

赵红梨想都没想,连忙起身下床。她连鞋子都没穿好,冲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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