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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群废物,传个信磨磨唧唧的。”
悉董力啜谩骂的声音从营帐中传来。
外面听动静的几人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就纷纷离得远点。
片刻后。
于且进入营帐,高声禀报。
“大人,我已经派人去送信了,只是.......这事还得您亲自去送一趟。”
“我亲自去,你看我这阳能去吗?”悉董力啜直接开骂。
于且脸色不动,等到骂完之后才继续开口。
“那就先等等大帐的信吧。”
这期间,周怀给悉董力啜喝了点放在外面冻了一夜的葡萄酒。
这家伙顿时觉得浑身不燥热发汗了。
周怀很想笑,其实他给吃的就是马鹏从身上搓下来的黑泥。
燥热发汗,是被吓唬后的心理作用。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这么信。
“我这次来身上带了些解药,不过这毒药没有一次性治好的,等我回去后按期给你。”
“你不守信用!”悉董力啜本来很高兴,听完之后顿时炸了。
“我很守信用,这第一次的解药也本打算在我安全离开之后再给你,现在提前给你了,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周怀冷笑看着他。
“你放心,我若是死了,你永远都得不到解药了,也不用想着用我去威胁他们,解药存放的位置只有我知道。”
悉董力啜指着周怀,大口喘着粗气,半天才坐下。
很快,大帐那边就来了回信。
“大人,大帐要求你过去面见。”
于且沉稳的开口,并再次看了周怀一眼。
这个人很可疑,昨日一直躲在营帐中,出都不出去。
“好,现在给我备马,我即刻出发。”
“是。”
周怀当然跟着悉董力啜一起去,以免他背后搞什么幺蛾子。
穿过山谷,周围的营帐比战马身上的毛发还多,往来的军队全是精锐,许多军队甚至完整无损,装备完善。
攻城似乎只用到了前军。
周怀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好,好!’
路过一只军队的驻扎地,空地上,回纥士卒们正比试射箭,其中一人搭弓后数箭都中靶心,比他更厉害的是一人竟然同时射出三箭,箭箭命中。
回纥人之所以强大,除了他们保留了草原民族的擅骑擅射,还学习了中原的攻城与步卒作战。
周怀看到了回纥步卒组成战阵,正在有模有样的训练。
许多攻城器械在不断运往前线。
这些东西都是掠夺来的。
回纥的土地很少有铁矿,铁资源匮乏,便只能抢了。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惦记庭州的原因。
这里是西北铁资源最丰富的地方。
庭州,绝不能失守。
如果庭州失守,不仅整个西域危在旦夕,恐怕连中原,也抵挡不住重装铁骑的脚步。
“悉董力啜到!”
到了大帐,周怀看见了前线的烽火。
回纥大军像是潮水般涌上城墙,匕呲城守军抵抗的很艰难。
“兵器交出来。”
门口侍卫拦住两人,收缴兵器。
进入大帐,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位的人。
此人年纪不大,鼻深目,卷发散在肩后,带着回纥人特有的轮廓。
让周怀惊讶的是,这位全军统帅身上银甲嵌着玛瑙,腰间悬着金饰腰牌。
单是这一身行头,便透着生人勿近的贵气与威严。
这穿的也太高调了。
要是被追杀,别人一眼就能看出谁的头值钱。
“悉董力啜,你太让我失望了!”
阿什达设的声音传来,让一进门的悉董力啜当即停下脚步,躬身卑微道:“大人赎罪。”
周怀跟在身边,发现其他人都在打量他,也急忙低下头去。
“风栖关一战你便让我十分失望,如今大军在前方攻城,你却在拖后腿,悉董力啜,我看你十分不称职。”
阿什达设的声音很冷,让悉董力啜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但跟在身边周怀却注意到,悉董力啜并不是畏惧,而是愤怒。
他的身子在愤怒的颤抖。
“我没时间跟你多说,率三万大军直接去剿灭那些大武人,否则我就用你和你们部落的头颅祭奠战死的英魂。”
悉董力啜称是。
“你是?”
阿什达设忽然问道。
悉董力啜顿时一愣,急忙道:“此人随我一同征战,护送我出来,当时被伏击的场景,他都记得。”
“我是在问他!”
阿什达设一拍桌子,有些动怒。
悉董力啜噤声,低下了头,心想这下完了。
周怀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快的运转着,回想回纥话怎么说。
这时,一个传令兵跑进来,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匕呲城守军出城,直奔这里来了!”
“哼,又是搞什么声东击西吗?”
阿什达设冷哼一声,当即下令,派军保护粮草,阵型不得更变,各部队严守阵地。
命令很快传达。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匕呲城守军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宠着他们来的。
邓愈亲自率军,征召所有马匹,组建了一只不到千人的骑卒队伍,准备发动突袭。
一打岔,周怀就被遗忘了,两人被阿什达设打发走。
路上,周怀一直在思考匕呲城为什么要出兵。
匕呲城墙上,吴正中闭上双眼。
为什么出兵?
皆是因为......匕呲城守不住了。
城内粮草断绝,数不清的百姓饿死,剩下的人为了活下去,不惜开始吃人。
这幅地狱景象,让吴正中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都要死,他选择站在城墙上,带着剩下的人,拼死而亡。
邓愈那个家伙,则选择死在进攻的路上。
这是一场**式的战斗,邓愈就没想着回来。
吴正中也不过是玩死一会。
所以阿什达设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一次没有声东击西,没有计谋,只有一场拼死的进攻。
“大人,我旧历乾元十七年跟随您来到庭州,如今已过了十二年,有句话一直想说很久了。”
一个老卒跪倒在吴正中面前,声音隆隆。
“你说吧。”吴正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蕴含了很多,似乎在这个老卒身上看到了过往。
“如今中原疲弱,委屈求和,吐蕃、回纥、甚至连南诏和倭国的这样的弹丸小地也要欺辱我堂堂大武。”
“在场的弟兄都是从中原来的,来到这荒凉之地,就想问一句,这大武到底是大武人的大武,还是它女帝的大武!”
“放肆!”吴正中叱喝。
“你一介小卒,怎敢议论国事。”
“尽忠报国,乃是我等从军之人的荣幸,早在当初你入伍的时候,就该想到这天。”
“大人!”
老卒涕泪横流,白花花的胡子被眼泪打湿。
“我不是心里不平衡,我不是怕死,只是死的不甘心啊,西域怎么就能让这群狗**给占了,哪怕中原能来五千人,就来五千人,咱们都能守住啊。”
吴正中沉默。
“大人,小的不说了,在战前说这种动摇人心的话,小的该受军法处置。”
“等待会回纥狗上来了,我第一个上!”
“诸位弟兄谁也不许跟我抢。”
老卒从地上爬起,还需用长槊支着,站起来揉了会腰。
吴正中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在风中迎立的弟兄们,许久轻叹。
“你们也老了啊......”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还要我怎么办。”
悉董力啜回到营帐,大声质问。
周怀则皱眉苦思,害怕因为匕呲城派兵出击,阿什达设不让悉董力啜出击。
但是他多虑了,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军令就下达了。
命令悉董力啜率军三万,剿灭支援而来的大武军队。
才三万人?
周怀有些不满意。
回纥大军十五万,中军原本是六万,后损失惨重,从西路军调动四万支援,如今已有八万人马。
看来原本的计划得改一改了。
周怀盘算着。本来的打算是阿什达设得至少派出五万兵马。
毕竟他让悉董力啜说的是身后至少有两万大武军队。
结果就只派了三万。
他真的不怕被包了饺子?
“真是个狗**,不过凭借你父辈的功勋坐到那个位置,凭什么指责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悉董力啜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周怀盯了他好一会,想起方才悉董力啜在大帐中压制愤怒。
他似乎可以利用。
周怀便让悉董力啜讲讲回纥内部的情况。
现在悉董力啜生怕周怀不给他后续的解药,所以知无不言。
据他所说。
回纥内部一共分为三个派系,西南部,东北部,和王帐。
西南部以阿什达的家族葛逻禄氏为首,这次中军六万大军,过半都是他们部落的人。
东北部以仆骨氏为首。
而围绕着王帐的势力,乃是最庞大的。
王帐势力一共有九大部落,回纥人称呼他们为内九姓。
其中最强大的便是药罗葛氏,可以说是绝对的统治家族。
回纥可汗大多出自这一氏族。
与内九姓相区分的是外九姓,是位于边疆地带的强大氏族部落。
比如西南部的葛逻禄氏与东北部的仆骨氏,都是外九姓。
内九姓绝对凌驾于外九姓,这是血缘上的差距。
而外九姓并没有严格的划分,实际上只是边境地区最强大的九个部落的划分。
俗话讲,就是谁强谁就是外九姓。
听完之后,周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回纥地域广阔,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强大的部落。
光是一个西南部的葛逻禄氏就有能力占据整个庭州,甚至大军铁蹄之下,西州也支撑不住。
而这样强大的部落,足足有十八个。
光靠西域这两州之地,不到十万的军队,如何能抵御住回纥的兵戈。
甚至,还要面对南方的吐蕃,那也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覆巢之下无完卵,西域若是沦陷,他周怀又能何去何从。
这一战,不能输。
周怀深吸一口气,看着悉董力啜,幽幽地吐出一句:“你想让你的部落成为外九姓吗?”
还在抱怨着阿什达设的悉董力啜愣住,眼神中有着惊诧和一丝野心。
“风栖关一战你便让我十分失望,如今大军在前方攻城,你却在拖后腿,悉董力啜,我看你十分不称职。”
阿什达设的声音很冷,让悉董力啜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但跟在身边周怀却注意到,悉董力啜并不是畏惧,而是愤怒。
他的身子在愤怒的颤抖。
“我没时间跟你多说,率三万大军直接去剿灭那些大武人,否则我就用你和你们部落的头颅祭奠战死的英魂。”
悉董力啜称是。
“你是?”
阿什达设忽然问道。
悉董力啜顿时一愣,急忙道:“此人随我一同征战,护送我出来,当时被伏击的场景,他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