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穿成李景隆,开局北伐朱棣 第六十八章 咬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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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重华宫时,李景隆几乎要疑心自己踏错了地方。

宫墙内的景象实在算不得体面,阶前丛生的杂草漫过青砖,廊下蛛网蒙尘。

连檐角的铜铃都锈迹斑斑,风过时只发出喑哑的呜咽。

这哪里是皇家宫苑,倒像是座被遗弃多年的旧宅,连市井里稍体面的宅院都比此处齐整。

原来这些年,他竟在这样的地方活着。

李景隆喉间发紧,脚步落得愈发轻了。

片刻后,朱允熥引着他穿过荒庭,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寝殿的门扉倒是擦得亮,推门时吱呀作响。

殿内陈设极简,一张旧木桌配着两张方凳,墙角立着半旧的书架,虽处处透着寒素,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可再怎么看,都不似皇孙该有的居所。

朱允熥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转身从樟木柜里取出个粗布包,小心翼翼解开,里面是些碎茶叶。

他唤小安子沏茶时,指尖都带着点雀跃。

“不过是些粗茶,比不得外面精致,九哥儿别嫌弃。”亲自斟茶时,他耳尖微微发红,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李景隆笑着举杯,茶液入喉的瞬间,苦涩便漫了开来。

这茶粗砺得剌嗓子,分明是市井里最廉价的劣品,连寻常百姓家待客都嫌寒酸。

可他面上依旧平静,细细品了品,才缓缓咽下——这大概是他能给这位皇孙保留的最后体面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李景隆瞥了眼侍立的福生和小安子,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待殿内只剩两人,他才蹙起眉,目光扫过窗外疯长的蒿草:“这宫苑怎的荒成这样?宫里没给重华宫配人手?”

“配了的。”朱允熥啜着茶,笑得坦然,“连我算上共四人,除了小安子,还有个厨子,一个洒扫杂役。”

“地方太大,一个人哪打理得过来。索性就随它去了,”他望着窗外摇曳的草叶,眼里竟有几分自得,“乱是乱了点,不过倒比光秃秃的看着有生气。”

话语间听不出半分苦涩,仿佛这般清苦日子于他已是寻常。

李景隆心头发沉,却见朱允熥已转了话题,正饶有兴致地翻看着他带来的书。

“小安子可靠么?”李景隆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粗陶杯壁,“我问过他全名,该是太后那边派来的人吧?”

朱允熥翻书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一个名字而已,无妨的,我平日里都叫他小安子。”

“况且这里的人,每三年总要换一拨,我早习惯了。”他指尖划过书页,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至于可靠不可靠...我在这儿,每日不过读读书、晒晒太阳,也没什么要瞒人的,便不重要了。”

李景隆眉头皱得更紧,吕太后的手段,竟狠到这份上。

为防侍从与朱允熥亲近,竟定下三年一换的规矩,生生断了他与人深交的可能。

“对了,年节快到了,除了给你带来些书,还有些吃食。”他指了指身后的箱子,刻意转了话头,“不知合不合你心意,全当是份心意。”

“九哥儿从前可从不做这些事。”朱允熥抬眼望他,目光里带着探究,嘴角却弯着笑,藏着几分惊讶。

“人总是要变的。”李景隆一怔,打着哈哈遮掩过去。

“是啊,人总会变的。”朱允熥低头抚过书脊,声音轻了些,笑容却渐渐淡了,“变了,或许是好事。”

李景隆见他神色有异,忙从箱中又取了几本书递过去,佯装没有听懂的样子:“看看这些书籍,是否都是你愿意读的,或许能打发一些时间。”

“喜欢的,只要是九哥儿送的,都喜欢。”朱允熥接过书,眉眼瞬间亮了,“北境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没想到,九哥儿有朝一日真能成大将军,领着几十万兵马。”

他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着,语气里满是真诚:“你比我有出息多了...我真羡慕你。”

“殿下在这儿,竟也能知道北境的消息?”李景隆脱口问道,话一出口便觉不妥。

朱允熥却笑得坦然,一边翻书一边道:“这里虽是皇宫,可只要不是有些人刻意捂着的事,总还是能漏些风声出来,没那么多隐秘的。”

他抬眼望了望李景隆,“包括朝中不少人弹劾你的事,我也听了些,好在九哥儿平安无事。”

李景隆望着他认真翻书的侧脸,缓缓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叠叠打开,里面是卷得齐整的文书,轻轻放在朱允熥面前。

“这是离京前,殿下亲手抄录的半卷《孙子兵法》,还有那张素笺。”他指尖点着文书,语气恳切,“兵者,诡道也。若不是殿下这句提点,我未必能在北境顺遂。”

“平乱之功,殿下也有一份。”

朱允熥的目光在文书上停了停,却只笑了笑没接话。

他怎会不知这是安慰——若真靠半卷兵书和五个字便能平定燕乱,朝中又何至于无人可用。

虽是头回这般相对而坐,李景隆却觉得像是见了多年的老友,他们聊得投契,竟忘了时辰。

更让他意外的是,朱允熥竟懂些兵法。

说起北境战事时,眼里像落了星子,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仿佛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全倒出来。

从粮草调度聊到阵法排布,朱允熥讲起如何利用地形设伏时,指尖在桌上划出弧线,语调都高了些。

“若是我,定会在狼居胥山左近设三道伏兵,前队诱敌,中军断后,再遣轻骑抄敌后路...”

李景隆静静听着,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哪里是困在宫墙里的皇孙,分明是个藏着满腔抱负,稍加提点便可骁勇善战的将才。

他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暮色,心里竟生出些恍惚——这样的朱允熥,本该是站在金銮殿上,指点江山的。

朱允熥似是察觉到他的神色,笑着合上书本:“说这些,倒让九哥儿见笑了,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李景隆望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粗茶,摇了摇头,“不,你比北境南军中的很多将领见地更高,这是我没想到的。”

“纸上谈兵也并非什么人都可以的,毕竟我也是从纸上谈兵开始的。”

听闻李景隆略带自嘲的话语,朱允熥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由得点了点头。

曾几何时,李景隆不也是因为“纸上谈兵”这四个字被所有人不看好,甚至嫌弃。

“你该走了。”良久,朱允熥终于停了话头,笑意里带着几分不舍,“在这里待久了,对你没好处。”

他顿了顿,指尖在粗布茶巾上轻轻摩挲着:“谢谢你来看我。只是...以后不必再来了。”

李景隆喉头一哽,望着眼前人平静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换作是他,在这样的囚笼里日复一日,怕是早已磨没了棱角,可朱允熥眼底的清明,却比殿外的月光还要亮。

“时候的确不早了。”他扭头看了眼窗外沉落的夕阳,霞光正一寸寸漫过宫墙,“再晚,宫门该落锁了。”

起身告别行礼时,锦袍扫过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

朱允熥也跟着站起来,拱手还礼,睫毛垂落的瞬间,李景隆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舍,像孩童攥紧又不得不松开的糖块。

走到殿门口,李景隆忽然停步,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回头:“有朝一日,我定会想办法,还你自由。”

话音落,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去,玄色披风在风里划出利落的弧线。

朱允熥僵在原地,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嘴角慢慢牵起一抹笑,比方才那杯粗茶还要苦涩。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

次日天刚亮,晚枫堂的晨雾还没散,福生就踩着露水闯进了饭厅。

“少主,魏国公来了,正在文渊阁候着。”他声音里带着急惶,额角还挂着细汗。

李景隆正给嫣儿夹着酱菜,闻言挑眉,把最后一口粥扒进嘴里:“你们慢慢吃。”撂下这话,起身就往厅外走。

文渊阁一楼的檀香还没燃尽,徐辉祖正背着手踱来踱去,青布官靴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棂外的芭蕉叶上,露珠正顺着叶脉滚落,砸在石阶上噼啪作响。

“我记得徐兄说过,没事少往来。”李景隆刚进门就扬声笑,“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徐辉祖猛地转身,袍袖带起一阵风,“若不是你总爱惹事,我何必天不亮就跑这一趟。”

李景隆脸上的笑意淡了:“出事了?”

“你昨日进宫,见了允熥殿下?”徐辉祖盯着他,摇头叹了口气,面露无奈。

“见了。”李景隆坦然点头,“就为这事?”

“事小,时机错了!”徐辉祖狠狠跺脚,青砖地上竟留下浅浅的鞋印,“你谋逆的流言刚压下去,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何必急于这一时?”

“我不过是去送些年礼,探望一二,有何不妥?”李景隆眉峰蹙起,语气添了几分不快。

徐辉祖的声音沉得像块铁:“可消息已经漏了!今日早朝,齐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含沙射影,说你私会皇孙,居心叵测,暗指你早晚要反!”

“陛下怎么说?”李景隆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陛下没说话。”徐辉祖烦躁地转圈,“可他那眼神,分明是动了怒!如果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不光你要遭殃,连允熥殿下都要被牵连!”

李景隆脸色骤变,他昨日只顾着旧情,竟忘了朱允熥的处境比站在薄冰上还要危险。

“不用‘如果’了。”他冷笑一声,指尖在案几上重重一叩,“齐泰能知道得这么快,背后定是太后点了头。”

徐辉祖浑身一震,猛地停住脚步。

是啊,重华宫外的眼线比蛛网还密,李景隆前脚刚到,后脚消息就该递到吕太后跟前了。

“那你打算如何?”徐辉祖的声音发紧,“齐泰估计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李景隆眯起眼,眸底的寒意像北境的冰棱:“既然如此,那就先拿他开刀!”

“你要对齐泰动手?”徐辉祖脸色骤变,忍不住后退半步,“齐泰是兵部尚书,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你如今根基未稳...”

“根基?”李景隆低笑一声,嘴角带着一丝不屑,“我能从燕乱的泥沼里爬出来,靠的从来不是看谁的脸色!”

他转身望向窗外,晨光正刺破云层,照在庭院的青砖上,亮得有些刺眼。

“齐泰想拿允熥殿下做文章,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李景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冷硬,“既然他先张嘴咬人,那就别怪我把他的底都掀了。”

徐辉祖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在演武场里挥着长枪的少年。

那时的李景隆,眼里也藏着这样的锋芒,只是被锦衣玉食的日子磨得淡了。

如今北境的风霜一吹,倒把骨子里的狠劲全吹了回来。

檀香还在袅袅地飘,文渊阁里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

徐辉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太清楚李景隆如今的性子,一旦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