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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辉祖迟疑片刻,径直上前拿起密函。在场众人,也就只有他有这个胆量,而且李景隆还不会轻易怪罪。
可看过密函的徐辉祖,脸色也骤然一变,随即带着几分关切,望向了面带失望的李景隆。
李景隆与那两位皇孙的过往纠葛,他是最清楚的,只是时过境迁,各人境遇早已不同,有些东西,珍贵的或许从来都只是那个当下。
“魏国公,信里写了什么?”傅忠最是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追问。
“没什么。”徐辉祖淡淡应了一声,竟不等李景隆表态,直接将密函撕得粉碎,连带着信笺上那方清晰的玺印也一同碎裂。
或许从这一刻起,他已在心中暗暗选定了阵营——这不是做给李景隆看的,更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其余众人见状,无不愣住,心中的好奇愈发浓重。
恰在此时,脚步声再次响起,萧云寒快步走入,神色同样凝重。
“景帅,京都传来消息...”萧云寒扫了眼在场众人,话到嘴边又顿住,显得有些迟疑。
“这里没有外人,直说便是。”李景隆回过神,丢开手中的筷子,语气冰冷。
先是朱允炆的八百里加急,又来锦衣卫的急报,直觉告诉他,定不是什么好事。
萧云寒面色凝重,稍一迟疑后缓缓说道:“据报,自从朝中开始弹劾景帅,太后已在联络六部,逼着陛下重新选帅,要派往真定接替您执掌南军主帅之位!而被选中的人,正是东宫侍卫统领吕文兴!”
话音落下,厅内将领们瞬间变了脸色,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什么?!”
“大敌当前,怎能频繁换帅?这不是胡闹吗!”
“一个东宫侍卫统领,凭什么执掌北境兵权?”
“再说景帅何错之有?自到北境,燕军屡战屡败,战局早已扭转!”
“我们只认景帅!谁来都不认!”
一时间,厅内嘈杂一片,众人纷纷为李景隆鸣不平。
李景隆眉头紧锁,眼中寒意翻涌。他也没料到,太后竟急成这样,居然想用吕家的人来取代自己!
定然是见南军有了新式火器加持,战力今非昔比,便想让吕家的人来摘这现成的功劳!
自朱允炆登基,吕氏便从太子侧妃一跃成为当朝太后,京都吕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逐渐能与其他勋贵世家平起平坐。
吕氏这是不仅要将他踩在脚下,还想让吕家的人踩着他往上爬!
若真让吕氏得逞,这大明的江山,恐怕就要改姓了!
时至今日,这场平燕之战,似乎早已不只是简单的军事对抗,更是朝堂各方势力之间的生死博弈。
输了是错,赢了恐怕也难有好下场,无论结果如何,似乎都有一场厄运在等着他。
“好了,都不必再说了!”良久,李景隆终于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京都之事,我们鞭长莫及,眼下解决粮草紧缺的问题,才是头等大事。”
听闻这话,众人虽停下了议论,脸上却都带着对朝廷的不满。
李景隆缓缓起身,走到身后悬挂的舆图前:“既然常规法子行不通,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燕军想断我粮道、夺我通州,那我们便以牙还牙!”
“景帅的意思是,要去夺燕军的粮草?”盛庸反应最快,立刻追问道。
“正是!”李景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这场战事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我们缺粮草,燕军同样如此!”
“既然眼前就有现成的粮草,我们又何必客气?”
说话间,他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最终重重落在真定西北一个名叫飞沙堡的地方:“耿老,燕军的粮草是否囤积在此地?”
“没错!”耿炳文上前一看,顿时睁大了眼,“可想要夺取飞沙堡,紫荆关是必经之路!”
“紫荆关地势险要,朱棣派了次子朱高煦亲自镇守,强攻的话...”耿炳文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脸上满是担忧。
朱高煦?
李景隆听到镇守紫荆关的是朱高煦,眼中却猛地一亮。若是此战既能解决粮草危机,又能擒下朱高煦,那对平燕之战而言,岂不事半功倍?
“朱高煦骁勇异常,开战以来亲率心腹丘福连下遵化、永平二城,在燕军中威望极高,绝非易与之辈!”耿炳文眉头紧锁,再次开口确认,“景帅当真要打紫荆关?”
其余将领也都敛了神色,紧盯着李景隆,静待他的决断。
“燕军铁骑向来凶悍,但若断了粮草,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展神威!”李景隆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听他这般说,众将再无犹豫,纷纷请缨愿为先锋。
“这一战至关重要,而且不宜兴师动众。平安,你率五千精兵与锦衣卫随我同行,再调两百火器营待命。”李景隆目光扫过众人,沉声下令,“其余人等镇守真定,静候消息即可。”
他没打算带徐辉祖,朱高煦毕竟是徐辉祖的亲外甥,真到了生死相搏时,难保不会横生枝节。
众将闻言,脸上都掠过一丝失望,却也知军令如山,无人再敢多言。
随后,李景隆遣散众人,又令萧云寒秘密潜往紫荆关探查消息。
...
两日后。
无边夜幕中,浓雾如纱,将整个紫荆关裹进一片沉沉黑暗。
李景隆一身戎装,银枪在手,望着关隘顶峰那几点疏淡的火把光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真乃天助我也。”
他的身后立着萧云寒与福生,平安已率五千精锐潜伏在山谷两侧的密林里。
萧云寒传回的消息显示,今夜正好将有一批燕军粮草途经紫荆关,运往飞沙堡!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时辰差不多了,行动吧!”李景隆仰头望了眼无星无月的夜空,淡淡下令。
萧云寒应了一声,抬手一挥,十几道黑影便从浓雾中窜出,直奔山谷两侧,转瞬隐没不见。
接到信号的平安立刻传令,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士兵将浸满桐油的干柴堆进谷底岩层的缝隙,与此同时,山坡两侧的十门虎蹲炮已然蓄势待发。
没过多久,远处山谷入口隐约亮起火把,燕军的运粮队正缓缓入谷。
一名斥候快步来到李景隆近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震颤:“报!燕军运粮队已经入谷,辎重马车十七辆,护兵三千!”
“传令下去,放他们入谷,待尽数入伏之后,以枪声为号!”李景隆眯起眼,沉声下令。此战关乎南军命脉,绝容不得半分差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山谷中燕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报!燕军运粮队已全部入伏!”又一名斥候奔来,躬身禀报。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拔出短铳,对着夜空果断扣下扳机。
“砰!”
刺耳的枪声骤然撕裂寒夜的寂静!
“轰!轰!轰!”
紧接着,山谷两侧的虎蹲炮同时轰鸣!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无数装满桐油的陶罐从坡上滚落,崩裂的炮火瞬间引燃了碎陶罐与谷底的干柴!
眨眼间,整个山谷便成了一片火海!
随即,山坡上两百支特制火铳喷吐着火舌,铁砂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燕军顿时阵脚大乱!
“敌袭!快报二殿下!”混乱中,有人嘶吼着传令,却已太迟。
漫天火海中,炮声、枪声、惨叫声交织,燕军运粮队四散奔逃,不少人身上燃着火焰,在地上翻滚哀嚎。
“该你了。”李景隆转头看向萧云寒,“记住,莫要恋战,你们只是诱饵。”
萧云寒恭敬领命,纵身冲入火海蔓延的山谷,紧接着,上百名锦衣卫从四面八方杀出,跟着他闪电般冲入敌阵。
而潜伏在两侧的五千精兵,早已在平安带领下悄然撤离,向着山谷另一侧疾驰而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埋伏,打得燕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连那十几辆辎重马车也尽数燃起大火。
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在整个山谷中回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