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建设村子的未来！
台下掌声如雷鸣，众人眼里都带着好奇和观望。
周正山走到临时搭的木台子中央，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尤其在江安和伊莉娜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那些被大人带来的、怯生生的小娃娃身上。
他拿起喇叭筒，声音沉稳有力。
“社员同志们，大家好。我是周正山。这次来青山屯，就是要把娃娃们读书这件头等大事，落到实处！”
“公社也好，县里也好，做事的原则，归根结底是为了社员好，为了娃娃们的未来好！”
“这老师的人选，关系到娃娃们能不能学到真本事。”
“所以，不能光是我们上面说了算，更要听听乡亲们的声音，更要看娃娃们愿不愿意学！”
这话一出，底下嗡嗡声顿时大了。
“啥意思？让咱选？”
“这阵仗真稀罕！”
“公社会听咱的？”
周正山抬手压了压议论，继续说道：“经过公社研究决定，咱们青山屯小学的英语老师，今天，就由咱们青山屯的全体社员，现场投票决定！”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投票？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举手啊？
周正山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张队长，把东西拿上来！”
张卫民立刻招呼记分员王家龙，抬上来一个糊着红纸的木头箱子，旁边还放着一沓裁好的小纸条和几根铅笔。
“大家伙都看到了！”张卫民拿起喇叭，声音洪亮：“规矩很简单！”
“每家每户，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咱青山屯的社员，都能领一张纸条！”
“同意伊莉娜同志当老师的，就在纸条上写个1。不同意的，就写个2！”
“写好了，都投进这个红箱子里，咱们现场唱票，现场出结果，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这话一出，晒谷场先是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就闹腾起来。
“好！”
“这法子好！”
“公平！”
乡亲们纷纷点头，觉得这法子新鲜又实在。
陈娇玲在人群里，看着那红箱子，又看看旁边一脸平静的伊莉娜，心里那股邪火又烧了起来。
她凑到伊莉娜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恶毒地嘲讽：
“哼，装什么大瓣蒜？真以为你那点本事能收买人心？”
“等着吧，除了江安家那几个傻帽，谁会给你投票？一个毛子婆娘，还想当老师？做梦去吧！”
“等会儿唱票，我看你怎么哭！”
伊莉娜没看她，只是挺直了腰背，蓝眼睛望着前方，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教得好不好，娃娃们知道。乡亲们的眼睛是亮的。用不着你操心。”
陈娇玲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直翻白眼。
很快，投票开始了。
记分员王家龙和几个村干部负责发纸条和铅笔。
乡亲们排着队，一个个上前领纸条，有的蹲在地上，有的趴在别人背上，有的直接拿手指头蘸唾沫在膝盖上写。
写好了，就郑重其事地把纸条投进那个红箱子里。
陈娇玲拿到纸条，毫不犹豫地写了个大大的2，还故意在伊莉娜面前晃了晃，才一脸得意地扔进箱子。
李学东也赶紧跟着写了个2。
轮到江安和杨大毛家里，一大家子都毫不犹豫地写上了1。
小孩子们觉得好玩，也闹着要写，被大人笑着按住。
投票过程不算快，但秩序井然。
陈娇玲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红箱子，又看看周围乡亲们平静的脸色，心里那点笃定慢慢变成了焦躁。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终于，最后一张纸条投了进去。
王家龙抱起红箱子，用力晃了晃，然后走到台子中央。
张光荣拿起喇叭：“现在开始唱票！”
“王家龙念票，我记数！”
王家龙伸手从箱子里摸出第一张纸条，展开，大声念道：“同意！”
张光荣立刻在黑板上画了一笔。
“同意！”王家龙又摸出一张。
一连七八张，全是1！
每次念完，王家龙还会给大家伙展示一下。
陈娇玲脸上的得意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李学东也傻眼了。
接下来，又是连绵不绝的1！
那黑板上的正字，飞快地增加着。
1的后面，很快就画满了几个正字。
而2的后面，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三笔。
陈娇玲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后变得煞白如纸。
晒谷场一片死寂。
黑板上那悬殊的比分，像两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陈娇玲脸上。
她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刺眼的1字下面密密麻麻的正字，再看看自己那个2字后面孤零零的三笔，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不可能！”她猛地尖叫出声，声音劈了叉，刺得人耳膜疼。
“这绝对有问题！”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人群里蹦出来。
手指着那个红箱子，又指指黑板上那悬殊的比分，最后手指头直直戳向伊莉娜和江安的方向，指尖都在哆嗦。
“作弊，你们肯定是作弊了！”
“这帮泥腿子懂个屁，他们都被这毛子婆娘灌了迷魂汤了，都被江安这坏种给收买了！”
“公社领导，你管不管？这算什么公平投票？这算哪门子民意？这分明就是拉帮结派，搞小团体！”
陈娇玲的声音又尖又利，在安静的晒谷场上空回荡，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娇玲，别说了！”李学东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拽她胳膊，压低声音急道。
“那是县里的大领导，你别犯浑！”
陈娇玲一把甩开他，力气大得惊人，眼睛通红：“滚开！”
“我凭什么不说？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儿没完！”
“一群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的，我看今天这投票都是有问题！”
台上，周正山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当了这么多年干部，还没见过这么泼辣不讲理的。
他拿起铁皮喇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压过了陈娇玲的尖叫：
“这位女同志，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意见就上台来！”
“既然对投票结果有质疑，那就站到台上来，当着全体社员的面，把你的道理讲清楚！别在下面胡搅蛮缠！”
陈娇玲正在气头上，被周正山这么一激，更是热血上头。
她噔噔噔踩着那双半旧的小皮鞋，几步就冲上了木台子，站到了周正山和张光荣旁边。
她一把扯下包着脸的花布头巾，露出半边还带着青紫指印的脸颊，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尖利地喊道：
“讲道理？好，我就跟你们讲道理！”
“教书育人，那是要真本事的，是要有文化的！她伊莉娜算什么东西？”
“一个外来的毛子婆娘，连咱们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腔调怪里怪气！”
“她字认得全吗？语法懂吗？让她教娃娃？那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黑板上写她的毛子话不成？”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手指几乎要点到台下伊莉娜的鼻子上。
“要选，那也得选我们这样正儿八经念过中学的，我们才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她算个啥？一个臭毛子，凭啥抢我们的位置？”
“还有你，江安，你别躲在后面装好人！”她猛地扭头，矛头直指江安，眼神怨毒得能滴出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自己靠着点歪门邪道当上了技术员，吃上了技术饭，现在就想把你这个毛子婆娘也塞进学校，也捧上铁饭碗！”
“你们一家子都想骑到我们知青头上来拉屎拉尿，没门儿！”
“我们来建设青山村，这些吃技术饭的位置，都该是留给我们的，凭什么你霸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