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坠的趋势还在继续。
熵和玦紧紧牵住彼此的手。
四周没有风声,却像是灵魂被一层层剥离开来,投入到陌生又无比真实的记忆流里。
他们仿佛在不同维度间不停穿梭,眼前的光影闪烁变幻,所见所闻都在无情地诉说着第三区成员们的过去。
……
那一个个行将毁灭的世界里……
他们看到难以忍受束缚的少年毅然敲碎保护自己的屏障,冲向灾厄中诞生的怪物,在生命的最后拥抱自由;
他们看到无助又崩溃的人们疯狂地用自己的胸膛迎接厄难,让自身的血肉给家人、爱人筑起一道道高墙;
他们看到自暴自弃的青年颓然地跪倒在地上,倒伏在众生的遗骸之间,把利刃**了自己的心脏。
真的是……
一个比一个惨。
一个比一个绝望。
我们难道是在看什么比惨大会吗?
熵和玦忍不住想。
可血腥味扑面而来,嘶吼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仿佛直灌入灵魂深处。
即便他们的状态是虚化的,无法触碰与被触碰,那些无处可逃的哀嚎与怒吼仍旧让耳边嗡鸣不止,心头发紧。
说实在的……
哪怕再冷硬的心,在目睹这些瞬间时,也难免生出一丝动容。
那不是出于理性的判断,而是面对共同作为“人类”的本能共鸣。
……
无端而至的灾难,像冷漠的巨手,粉碎了多少家庭的团聚,剥夺了多少生命的延续。
千年、万年积攒下来的文明痕迹,如同纸灰般轻易被湮灭。
仿佛没有休止符,仿佛是命中注定。
唯独,在那些处于濒死之境的人身上,在他们呼吸逐渐微弱、眼神逐渐涣散之际,最后一点意志与信念却如烈焰般爆燃。
仿若那些人类文明的最后微光。
短暂,却足以照亮荒凉黑暗的一瞬。
最后,无一例外——
在那些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刹那,
苍芜的身影总会悄然出现。
她立在血雾与灰烬之间,面色淡然,又轻轻抬手,为那些惊惶又不甘的人们,指明一条来自[乐园]的……新的道路。
“去见证吧。”
她开口。
“去前进吧。”
她垂眸。
“去拯救吧。”
她的双眼熠熠生辉。
“让【正义】的道路回溯往昔的荣光,让巴门尼德开创的辉煌再度回响!”
等一下——
巴门尼德?
这个名字让熵和玦齐刷刷一愣。
这不是……
那个被绑在树干上的老头的姓名吗?
哎,等下,仔细想想——既然巴门尼德同样是[乐园]的奠基人之一,那他……以前应该也是[乐园]的七席。
第三席……和他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
不等两人想出个什么,下坠的力量仍旧持续着。
无数人的无数过往如同潮水般浩瀚地冲刷着他们眼前的画面。
无数极致的情感在其中翻涌——悲哀的、澎湃的、绝望的、热烈的、憎恨的……
这是万千众生的呐喊,亦是数之不尽的世界的遗言。
叫人心口憋闷、难以承受。
“……”
熵和玦强忍着这种不适,继续依着这股力量下潜。
而在他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第四层门扉上飞速地闪过几行字——
[检测到异常……异常……试炼中止……中……]
几行字闪烁了一会,忽然又变化——
[……试炼……试炼继续……加深……第10层试炼……开始……]
……
……
“——嘿,小白!这个发型怎么样?”
此刻,远在地球的小白猛地睁开眼,嗖地一下站起身,径直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那一撮绿色冲天鸡冠头正不容置疑地高耸着,尖锐得像要戳破天花板。
小白歪着头左看看,右瞧瞧,眼神闪闪发亮。
“嗯……”
它抿嘴,眼尾一挑,像个审美毒辣的造型师在给自己打分。
“真酷!”
小白点点头,满脸的自信几乎要溢出来。
它伸出手,仰起头,兰花指一翘,腰一扭,胯骨往外一顶,硬是摆出了个夜店门口精神小伙的诡异造型。
“啧啧啧——”
它在镜子前晃了几步,咧嘴一笑,“顶着这么拉风的发型出门,那我不得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啊?”
说着,它“啪”地打了个响指,转过头,一脸沾沾自喜。
“哎,阿蒙森!”小白把鸡冠头抖得一抖一抖的,“要不是你这能力时间太短,你现在恐怕已经靠这玩意儿登上福布斯榜了吧?随便给人换个发型、改个造型,那不就是印钞机吗?”
“得了吧,要是维持的时间长,任谁也接受不了腋毛……或者是鼻毛拖到地上的鬼样子。”
阿蒙森耸了耸肩。
他瞅着那撮绿毛,浅色的眼珠扬起一抹笑意。
他的普通话依旧蹩脚: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既不会太受重视,也不至于过于无趣,就当是给生活增添一丝笑料。”
“……你不用非要说普通话的,说英文就好,我什么语言都听得懂。”
小白吐槽了一下。
它转过身,拿起一件大红花衬衫往身上一套,又抓起一条从地摊淘来的粗大金链子往脖子上一挂。
顿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绿色鸡冠头 花衬衫 金链子的大型社会仔。
“吼呦~”
它拉长声调,一边走猫步一边眯眼。
“你瞧瞧,我这副模样,够不够吸睛?我感觉我一走出去,十条街上的鸽子都要给我闪开!”
它得意地跳了跳,又转了个圈,臭美起来。
“呃……”
瞅着小白那辣眼睛的装束,阿蒙森扁扁嘴,不置可否。
“小白,你真的要穿着这身去跟那群发展改革协会的人去谈判?”
“怎么?不行吗?”
小白昂了昂下巴。
“你不觉得很霸气吗?——还有,我要补充一点,我那不是谈判,是通知!”
阿蒙森缓缓吐了口气,手一摊。
“……我是怕他们觉得你是精神小伙,就故意糊弄你。”
“这有什么的?没有人的小心思能逃离我的法眼!”
小白十分做作地甩了下自己的绿色鸡冠头。
“唉,要是熵和玦回来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看到我舌战群儒的英姿!”
它叉着腰自恋了一会,又瞥向阿蒙森。
“喂,阿蒙森。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回到这个世界的,就算他们在南极救过你,你想邀请他们去米国游玩的念头现在也可以打消了……你要在这个城市呆到什么时候?”
阿蒙森:“我又不是只有这个目的……来到这个城市,我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哦?”小白眉毛一挑,“什么理由?不会又是什么**拉拢的戏码吧?”
“当然不是,我自认为自己还是个挺真诚的人的。”
阿蒙森无奈地抿了抿唇。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
“是这样……我翻看自己的护照时,忽然发现半年前我竟来到过这个城市——但奇怪的是,我本人居然没有任何印象……
医生诊断后也认为我的大脑没出现任何问题。所以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来这里……呃……小白?你在听吗?小白?!”
阿蒙森吓了一跳。
他看到——
小白宛若雕塑站在原地,怔怔地望向一旁的落地窗外,目光却没有焦点。
下一刻,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它骤然收缩的瞳孔中,那双本来黑色的眼睛,竟瞬间变成了深绿色!
“那是……”
小白遥望天际,忽然喃喃。
刚刚那一刻,一种仿若寄存灵魂深处的、微弱的共鸣拨动了心弦,让它顿时无所适从,就连羽蛇的瞳孔都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呼吸也乱了半拍。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