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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
眼前的场景……也是苍芜过去的经历吗?
还不等两人思考出什么结论,虚化的身体又微微一重,他们再度向下坠落!
“……!!”
玦一惊,面对迎面而来的那诡异的潮水,他下意识将熵搂进自己的怀里。
“唔!”
熵也反射性地紧紧搂住玦的腰肢。
唰——
须臾之间,他们的身躯径直穿过了红潮,继续向下坠去!
“呃……!”
玦略带困难地睁开眼。
还没……结束么?
下一段,要看的是什么?
……
……
“……凭什么我们分到的粮食这么少?!”
嘈杂的人群里,一道嘶哑的质问声劈开了空气。
那是饥饿催生的怒火,带着沙砾般干裂的愤慨,像是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
“凭什么?就凭你们是一群老弱病残!”
对面站着的年轻人,皮肤紧绷在骨骼上,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凌厉。他们嗤笑着,唇角带着冷意,仿佛早已习惯把残酷当作真理。
“本来产量就逐年减少了,你们这群人还不赶紧**,在这里纯纯浪费资源!肯给你们分一点吃的就不错了!”
“可是——”一个消瘦的老妇人颤着声反驳,“这些粮食顶多只够我们撑一周,而下次分粮食是一个月之后!”
“嘁!还不明白吗?”
“什……”
“让更年轻力壮的人活下来,就是正义!就是规则!给你们这么点粮食,就是催着你们自己识相点,找个没人的地方**了!”
“咚——!”
粗暴的一拳砸在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肩膀上,老人闷哼一声,踉跄着摔倒,拐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胡……胡说八道!”
老人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支撑着地面,呼吸急促得像漏风的风箱。
“你们以后难道就不会老去吗?更何况,为什么那些幼儿也分那么少的食物?每天都有孩子在饿死啊!”
青年们满不在乎:“人类都要灭绝了,谁还管你们这些老的小的?瞧瞧现在的处境吧!我们这些青壮年才是幸存人类的主体!我们……”
话音未落——
“轰——!”
天与地像同时被猛然扯裂,一股低沉的震颤从地底深处滚滚传来。
咔嚓、咔嚓……裂缝像饥饿的野兽之口,在人群脚下迅速撕开。尘土和碎石如雨般坠落,尖叫与惊呼在空旷中交织。
“啊——!”
“怎么回事?最近不是说我们这一区的灾厄发生指数最低吗?!”
惊慌,像传染病般在每一个人身上爆发。
粮食?纷争?一瞬间都失去了意义,人们慌不择路地四散逃窜,争相寻找那唯一的生机。
可有些人再也跑不动了。
老人们跌落在裂隙边缘,手指徒劳地抓挠着崩塌的土石,指甲翻起,鲜血渗出。最后的瞬间,他们反而安静下来,似乎在绝望中得到了一种冷峻的清明。
“啊……原来如此……”
有人低喃,声音淹没在崩塌与轰鸣里。
“骗子……我们被骗了!”
年轻人的喊声如刀般劈开恐慌,“那些人……那些分配粮食的**!他们一定是故意截断了真实的报导,防止我们逃离这里!——他们……他们是故意要让我们死的!”
“什么?!”
震惊、愤怒、痛苦……所有情绪混成一团,化作毫无意义的哀嚎,随同崩落的身影坠入黑暗。
尘埃落定。
大地重新归于死寂,只有血的气味在此处久久不散。
不远处的山丘上,一道人影如石雕般站立。
“对不起啊……”
那人喃喃,声音低得几乎融入风声,脸上的苍白颓丧之色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不是她造成的。
“为了其他区的更多人活下来,你们……只能是在这里舍弃自己的生命……”
“所以,这就是属于你的[正义]?”
微光一闪,苍芜的身影宛如从空气的缝隙中凝结出来,立于那人不远处,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
她澈蓝的目光不带情绪,却像是能洞穿血肉直达灵魂。
“你是……?!”
那人猛地一震,眼神中先是骤然浮现的惊惧,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
可只是短短数息,那恐惧便逐渐消退,仿佛她终于看清了什么宿命般的答案,瞳孔松散开来,神色缓缓变得平静而松缓。
“啊……你一定是来索我魂的死神吧……确实,我的人生总是伴随着对苦难的见证和选择。”
女人的语气低沉,却没有颤抖。仿佛生死对她而言已是早被翻阅多次、失去悬念的陈旧篇章。
“扑通!”
她缓缓跪下,膝盖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某种仪式的终点。
风骤起,卷起地上的灰土,在她面前轻轻飘荡,旋转、消散,如灵魂在空中无声的叹息。
“我杀过老人,杀过孩童,杀过当权者,也杀过流浪汉……每一次动手,我都无数次地问诘自己的内心——这是我所行的[正义]吗?我真的会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所行皆无愧无悔吗?不……”
她垂下头,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那声音里透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与绝望。
“我其实一直心怀愧疚,直到愧悔几乎淹没了自己……但我明白,要让更多的人活得更久,这就是必须去做的,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和余地。
我也无比清楚,这就是罪恶,就是屠杀……时至今日,我真的太累了……”
女人唇角颤抖着吐出最后的祈求,仿佛已经将全部力气交付出去。
“死神啊……请你,了结我的罪恶吧。”
“——死神?这个形容我可不太喜欢。”
苍芜的关注点似乎不太一样,她微微侧过头,似乎对这个称呼颇有说法,但眼底并没有笑意。
不过很快,她收回散漫的神色,重新将目光锁在跪着的女人身上。
那视线像两把锋利而沉静的刀,缓慢地剖开她的言语。
“如果一边是一个人,另一边是两个人,同时陷入危机,你也会坚定不移地去救那两个人,对吗?”
“……是的。”
“即便代价是要求杀掉那一个人?”
“……是的。”
“倘若那一个人是你自己呢?或者,是你爱的人呢?”
“那我也无怨无悔,绝不止步。”
跪着的人声音沙哑。
她目光空洞而绝望,语气带着一丝自暴自弃,却同时有一种奇异的坚定,像是烧尽后的余烬,依旧顽固闪烁。
“是的!这就是我所选择的路途——[正义]于我,不过是人类这个种群一次又一次的苟延残喘……但我不会后悔!我每一次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人类这个群体走向更远的未来!”
“是吗?”
苍芜不咸不淡地开口。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们这个世界离彻底毁灭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你又作何感想?”
“……!”
那女人整个人骤然一僵,面色瞬间煞白,血色如同被瞬间抽离。
“我、我……”
她的声音结巴,支离破碎,胸腔仿佛被钝器砸中,呼吸急促得几乎要窒息。
颤抖蔓延至全身,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掩住自己的脸。指缝间溢出压抑而破碎的哭声。
“呜……咳!”
女人蜷缩着,发出了短促而压抑的哀哭声,晶莹的泪光顺着掌心的缝隙滑落。
“到头来……我所做的仍是徒劳吗?”
“目前看来——是的。”
苍芜耸耸肩,无情地表示了肯定。
但下一刻,她突然抬脚,极其不客气地踢了踢女人的肩膀。
“可我们接纳不同理念——关于[正义],我向来认为这个概念包含无数的可能。”
她慢条斯理地说,仿佛并未打算在对方的脆弱中停留,而是要将她从崩溃的泥沼中硬生生拽起。
说着,她弯下腰,伸出一只手,笑意缓缓浮现在唇角。
“所以——你要加入[乐园]吗?”
“……[乐园]?什么意思?”
女人怔怔地抬头,泪痕未干,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喃喃:“是……天堂吗?”
“天堂?哈哈哈……不不不!”
苍芜被逗笑了,澈蓝的双眸微微眯起。
“那里既不是天堂,也并非地狱,只不过……
是一个延伸人类可能性的另一处天地——或许在那里,你对[正义]所蕴含的理念,能领悟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