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妩把创可贴递过去，江昱忘接过来揣兜里，看她：“吃饭了吗？”
“没有。”奚妩脑子有点怔，下意识地说了这两个字。
江昱忘点头，嗓音嘶哑：“那陪我吃点。”
“啊，好。”奚妩应道，同时在心里跟叶清欢默念了三个对不起。
江昱忘插着兜向前走，奚妩注意到他尾指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透着药酒。
江昱忘朝前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来，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奚妩立刻跟上去，她很想问“伤严不严重”之类的话，但是他今晚气压比较低，而且她以什么立场问？
“小江，你来了啊？”老板娘笑着打招呼。
“是，今天生意怎么样？”江昱忘问。
老板娘揉了一下眼睛说道“今天挺好的，天一冷，点外卖的也多了起来，还有点忙不过来”，
江昱忘单手插兜，笑着说：“辛苦。”
江昱忘抬手朝不远处指了一下，让她去坐着。
奚妩坐下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桌子，然后看过去。
江昱忘站在那里，跟老板娘开口：“两碗水饺。”
江昱忘点完之后坐到她对面骨骼清晰分明的手轻轻地扣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奚妩又不太会说话，尴尬在两人当中蔓延开来。
老板娘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随即又用骨碟盛了两个茶叶蛋送到桌前，声音爽朗：“要打烊了，送你们的。”
“谢谢。”江昱忘礼貌开口。
一碗满当当的饺子盛到奚妩面前，她拿着一小瓶调料，跟不要钱似的往里倒了很多醋。
江昱忘见状挑眉：”这么能吃酸？”
“调下味。”奚妩解释。
“你可以试试，”奚妩开口，笑道，“但是你加一点就好。”
江昱忘听她的建议加了一点醋，果然，食欲好了一点。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东西，奚妩看出他心情不佳，脑子里竭力搜索她网上看过的笑话和一些梗。
“考你几个问题，”奚妩睁着眼睛看他，认真，“为什么游泳比赛中青蛙输给了狗？”
江昱忘：？
“因为青蛙用蛙泳犯规。”
江昱忘扯了一下嘴角，奚妩不气馁，继续问道：“为什么小王一边刷假牙，可以同时悠闲地吹口哨？”
江昱忘：？
奚妩的脸颊的梨涡浮现：“因为他刷的是假牙！”
江昱忘结完账走出店门，小吃街上的人早已消失，他插着兜前走，奚妩低着头一直在想，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啊？
奚妩想到什么，追上江昱忘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那我必须拿出我的必杀技”
“什么？”江昱忘回头。
奚妩今天穿的是一件卫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帽子戴上了，胳膊缩在衣袖里，睁大眼，手指扒拉着下眼睑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在干什么？”江昱忘扬了扬眉毛。
“在扮演鬼，不像吗？”奚妩眼神茫然。
“什么鬼。”
“开心鬼。”奚妩回答。
这个回答让江昱忘笑了，他的胸腔震颤，气息都收不住，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的笑容，不是的机械地牵动嘴角那种。
奚妩费力把自己的胳膊从衣服上扒拉下来，她似自言自语道：“你终于笑了。”
奚妩和江昱忘别以后快步走回学校，回到寝室推开门，1017跑了出来钻到她脚下。
奚妩没空搭理橘猫，开口冲躺在床上的叶清欢抱歉：“欢欢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
“没事，辛苦你啦。”
奚妩洗完澡，**后摸出手机，发现收到一条短信。
J发来的：【今晚谢谢。】
奚妩在对话框里编辑出“不客气”又觉得太官方了，删除，重新发了一条：【没事，你到了吗？”】
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屏幕在两分钟后重新亮起来，J：【到了，刚洗完澡。】
奚妩嘴角翘起，慎重地回复：【那晚安。】
奚妩一夜好眠，对比她的好心情，叶清欢最近的心情就显得不那么好了。
姬之琛打过几次电话过来，无一被她忽视。
他托人来送零食几次也无效，统统被叶清欢拒之门外。
奚妩和叶清欢一起去校外买奶茶的时候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不准备原谅姬之琛了，大小姐回复：【打死也不原谅，他这次太过分了。】
姬之琛平时没少挤兑叶清欢，这次他知道自己真的有点过了，但叶清欢不接他电话，人也见不到，所以他求着江昱忘借请大家吃饭的名义。
让奚妩把江昱忘带出来，再当面跟他道歉。
江昱忘同意了，顺便踹了他一脚：“平时就叫你少欺负她。”
“是是，江爷，不——舅舅我错了。”姬之琛作下跪状。
江昱忘坐在椅子上，倾身捞过桌上的手机给奚妩发消息，教她骗人。
*
叶清欢听到奚妩说江昱忘赢了一个飞行比赛拿了奖金要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半信半疑：“才大一呢，飞什么行！”
“直升机飞行，他…不是有私照吗？”奚妩一时语塞，还好临时想了个理由。
“好呗，姬之琛不来吧。”叶清欢正用修剪手指甲。
奚妩按照江昱忘教她的，说谎要看着叶清欢的眼睛她才会信，于是她逼自己直视大小姐，假淡定道：“不来。”
叶清欢最后答应去吃饭。
周三傍晚，奚妩和叶清欢按照江昱忘给的地址，来到市里一家欧洲酒店，一进门，打学着红领结服务员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刷卡乘电梯，两人一路来到24楼。
电梯门打开，繁复花纹手工进口地毯直铺脚下，琉璃暖灯悬在中间，奚妩同叶清欢往前走，她看了下周边进出的人士，他们的穿着打扮显示贵气与不俗。
她心里忽然感慨江昱忘是真的家境优越，人又出色，她与他差距也是真切的。
两人来到2310包厢号，叶清欢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中间摆了个她喜欢的慕斯蛋糕，还有她想揍一拳的姬之琛。
叶清欢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想去扭打奚妩，喊道：“好啊，奚妩你还学会骗人了。”
“我——”奚妩想躲，下意识地跑到了江昱忘后面。
江昱忘眼神禁止，冷不妨地出声：“我教的。”
“行了，”江昱忘双手插兜，然后偏头看向身后的奚妩，“陪我下去买包烟。”
江昱忘这是把空间留给两人的意思，奚妩明白过来，跟着他下了楼。
两人来到楼下便利店，冷风阵阵，江昱忘进去买了一包烟，在前台结账的时候，奚妩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39.9。”穿着橙色马甲的服务员说道。
江昱忘掏钱的动作一动，瞥向那发红的耳尖，懒散地笑了一下，“给她来份关东煮。”
奚妩站在原地正要摆手拒绝，江昱忘转身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机匣发出“啪”一声，同时经过她，一句低沉的声音震在耳边。
“想吃什么自己点，小朋友。”
江昱忘出去抽烟，奚妩坐在便利店的吧台里吃关东煮，她点了两串丸子，一串海带，一根火腿，还有别的小零食，坐在那里把它吃完了。
奚妩吃完以后，江昱忘抬手让她出来。
在奚妩走到他面前，他及时地踩灭了烟头，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上去吧。”
奚妩站在前面一点，江昱忘站在坐手边，他倚在墙面上，头靠在上面，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着，莫名勾人。
“你觉得他们会和好吗？”奚妩问道。
电梯显示屏显示到了12楼，江昱忘正要开口回答时，“嘭”地一声，电梯呈震动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没想到万年一遇的电梯故障被他们遇见了，奚妩心里有点慌，她下意识地回头，却看不到江昱忘在哪里。
“江昱忘？”
奚妩只叫了两遍，没有听到应答后，她竭力维持心底的慌乱，立刻按响电话警铃。
电警铃电话那边有了回应，奚妩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你好，这里是电梯出现故障了，麻烦尽快派人过来。”
“你好，可以问一下具体位置吗？”维修人员问道。
“G栋12楼，”奚妩声音努力平稳，似想到什么，“麻烦快点过来。”
通完话后，奚妩摸黑走到电梯后面，她拿着手机，屏幕信号一格，电量为4。
奚妩借着屏幕丁点的光亮看过去。
发现江昱忘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角落里，他闭上眼，睫毛颤动，额头有豆大的汗留出来。
奚妩心一紧，蹲在他面前，推了推他的胳膊：“江昱忘。”
江昱忘费力地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回去靠在墙上。
奚妩蹲在一旁，看见江昱忘喘不上气来，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额头的汗沾湿的他漆黑的睫毛，脸色苍白。
她高中和江昱忘同班的时候，听人说过他有幽闭恐惧症，她还以为是玩笑，原来是真的。
看江昱忘那么难受，一丝心心疼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奚妩的心揪成一团，不是之前的爱慕情愫，而是她很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他现在的痛苦。
奚妩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开口：“不要怕。”
江昱忘紧闭着双眼，感觉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里，似集装箱沉入深海中，四周封闭，任由海水渗进来，把喉，嘴，鼻，一点点溺去。
黑暗中，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腕，温暖一点一点传过来，像羽毛，似阳光，他清楚地听见了一句温柔的声音不停地重复：“不要怕。”
江昱忘费力地睁开眼皮，眼前出现一张线条柔和的脸颊，漆黑的瞳孔里独映着他的脸，似黑夜里抓到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