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元”的荣耀如同璀璨的烟火,照亮了宋家的门楣,却也引来了魏家这座大山的阴影。
吏部天官魏阁老,位高权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其嫡孙魏珅在院试中屈居第二,输给了一个八岁稚童,这不仅是魏珅个人的奇耻大辱,更让魏家颜面受损。
打压宋家,成了魏珅乃至魏家某些人眼中“找回场子”的必要手段。
魏家的打压来得又快又狠,且直指宋家的墨韵阁。
先是州府官学突然下发一道“整肃学风”的公文,措辞严厉,其中特别提到“坊间书肆,多有刊印粗劣时文、投机取巧之书,惑乱士子之心,有悖圣贤之道”。
虽未点名,但矛头直指墨韵阁热销的“宋氏兵法”。
紧接着,临县衙门的税吏便“格外认真”地光顾了墨韵阁,鸡蛋里挑骨头,硬是找出了几处“账目不清”的地方,开出了一张数额不小的罚单。
这还不算完。墨韵阁最大的纸张供应商,州府的“文源纸坊”,突然派人上门。
态度强硬地表示,因“原料短缺”、“工艺调整”,将无限期停止对墨韵阁的供货,且拒绝任何协商。
没有纸张,墨韵阁的刻印业务顿时陷入瘫痪。
一时间,墨韵阁门前冷落,人心惶惶。
那些原本挤破头想进“宋氏精讲班”的学子们,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报名人数锐减。
宋远廷辛苦建立起来的科举产业,眼看就要被釜底抽薪。
宋府内气氛凝重。大郎二郎面带忧色,五郎气得直拍桌子:“欺人太甚!这魏家也太不要脸了!输不起就玩阴的!”
六郎安静地坐在一旁,小脸上没有太多波澜,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加沉静锐利。
他看向宋远廷:“爹,他们是想逼我们低头,或者……彻底毁了墨韵阁。”
宋远廷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冷静:
“不错。先是污名化我们的书,再是经济打压和供应链封锁,这是官商勾结,组合拳。
魏珅一个公子哥,还没这么大能量调动州府官学和临县衙门,背后定有魏家大人的默许甚至授意。”
“那怎么办?”四娘也担忧地问道,“我们的书真的有问题吗?纸商那边还能不能想想办法?”
“书有没有问题,不是他们说了算。至于纸商……”
宋远廷冷笑一声,“天下卖纸的,又不是只有他‘文源纸坊’一家!他想断我货源,我就另辟蹊径!”
“你们先稍安勿躁。虽说墨韵阁近来的流水不少,但咱们宋家又不是没了墨韵阁就不行。”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三郎忽然开口插话道。
这几日家里出事,三郎便也一直留在临县这边,和几个兄弟比起来,三郎似乎沉稳了不少。
“眼下,酒楼,戏院还有药铺的生意咱宋家已经做到了八个县。
便是没了墨韵阁,宋家的银子也不会断!”
“但魏家若是对咱家其他生意也动手怎么办?”
大郎有些担心的问。
三郎笑笑:“不要紧。爹同我讲过,狡兔三窟。
做生意也是一样。宋家有些生意表面都不在宋家名下。总会有退路的。”
宋远廷欣慰地看着三郎,这小子当真是稳重了。
当然,宋远廷自然不会真的把责任都压在三郎身上。
孩子们羽翼未丰,还需要他的保护。
次日一大早,宋远廷亲自执笔,写了一封措辞恳切、引经据典的《辩诬书》。
详细阐述了“宋氏兵法”并非投机取巧,而是系统梳理经典、提炼应试规律,旨在帮助学子高效学习,符合“格物致知”之理。
他将此书连同几册“宋氏兵法”的精华内容,快马加鞭送往省城。
分别呈递给顾提学以及陈院首在省城官学任职的几位故交。
至于纸张方面,宋远廷让赵栓柱携带重金,秘密前往邻府甚至更远的产纸重镇,寻找新的、有实力的纸张供应商。
同时,他利用墨韵阁积累的现金流,开始小规模尝试从零散小作坊收购纸张,积少成多,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转。
在面对墨韵阁的雇员和聘用的名师时,宋远廷选择开诚布公地说明情况。
想离开的,宋远廷不勉强,并且还会给一定的赔偿。
若是愿意留下,宋远廷承诺双倍薪资,绝不拖欠。
原以为会有不少人选择离开,却没想到包括陈院首在内,竟无一人离开。
不仅如此,他们都拒绝了双倍薪资。甚至愿意无偿授课,帮助墨韵阁度过难关。
“远廷,你做的这些给了都是利国利民的事儿。
多少原本无缘功名的学子都是因为你改变了未来。
你没有错,我们又怕什么?”
陈院首一番安慰让宋远廷的心里暖暖的。
墨韵阁照常运营,宋家四子以身作则,每日照常在墨韵阁的“明伦堂”读书、整理笔记,向外传递出宋家稳如泰山的信号。
众人见墨韵阁似乎并没被魏家击倒,便又有人活络了心思。
一些先前中途退学的学子也都悄咪咪的重新回来。
从表面上看,魏家的打击似乎并未对宋家产生致命的影响。
然而,魏家的打压其实远远没有结束。
几天后,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有人向省学政衙门举报,质疑宋明仁“八岁连中小三元”的真实性。
暗示其父宋远廷或与考官有“勾连”,甚至可能“**”!
学政衙门迫于压力,不得不宣布将对六郎的院试成绩进行复核,在复核结果出来前,其秀才功名暂时“存疑”!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功名存疑,这不仅仅是对六郎个人的侮辱,更是对整个宋家的致命打击!
一旦坐实,不仅六郎前途尽毁,宋家所有人,包括已经取得功名的大郎、二郎、五郎,都可能受到牵连!
学政衙门宣布复核的消息传来,宋府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素来冷静的六郎小脸也微微发白,但眼神依旧倔强,他紧紧抿着唇,没有哭闹,只是看向宋远廷:
“爹,孩儿没有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