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娘当然不想那么快把户籍交出来，可霍三却是个识时务的，自己打板子的伤还没好全，这又连日奔波，可经不起那壮汉子的拳头。
“这位兄弟，这是户籍。”霍三从杨三娘手中拿过户籍，双手捧到裴止戈跟前，“不过啊，这户籍从我们家迁出来，要是没有落处，到时候就成了死户，等到安定的地方可就是流民。”
白泱泱有点儿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看向老村长，“村长，你年纪大知道的多，帮我解释一下这啥意思呗？”
老村长抿了抿唇，怎么感觉自己成工具人了，“大圣朝没有女户，女子户籍从父母家迁出来，不落到别人家里，这户籍就算是废了，进城还有领官府救济粮什么的都不行。”
这好办啊，白泱泱想的简单，直接把户籍落到白老头家就可以了。
裴止戈看向白老头，“爹，我听你的。”
白老头咬了咬牙，“铁栓，你爹是村长，现在你爹不在了，你就来当这个证人。”
铁栓走过来，从怀里摸出巴掌大的小册子，“白叔，这东西我爹让我贴身带着呢，不过现在没有纸笔。”
白老头先是把银项圈仔细包好放进怀里，这才接过册子，翻到后面空白的地方，然后蹲下身从火堆里扒拉出烧红的木柴。
风一吹，木柴变黑。铁栓用树叶裹着一头捏起来，“白叔，我识字，我来写。”
白泱泱眉头一跳，这是要做什么？迁个户籍有这么麻烦吗？
霍三也慌了，赶紧开口阻拦，“大兄弟，你可不能由着你爹这么胡闹，他要买这丫头，我和你们家签个奴契就是了。”
老村长这回没等白泱泱开口就主动解惑了，“签了奴契，主人家和父母家都有打杀的权利，但嫁女成姻，夫家掌握女子的命运，与父母再无干系。”
白泱泱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如此低下，这么说想摆脱黑心肝儿的原身父母，就必须找个男人嫁了。
那边铁栓已经写好了潦草的婚书。
白老头招呼道，“大山，丫头，来盖个指印。”
裴止戈直接咬破手指，在上面按了个指印，还细心地用木炭搓出了点黑灰。
事已至此，白泱泱也不矫情，沾了黑灰就准备盖印。
霍三仍旧不死心，“大丫，你可要想清楚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可不是这么好做的，他还有这么大个丫头片子。”
白泱泱才懒得理他，在裴止戈的指印旁按下自己的手指。
老村长适时站起身来，从霍三手里拿过户籍，找到白泱泱那一页，撕下来郑重地交给铁栓。
“今坡底村霍家长女霍央央出嫁，生死自担，与父母无关。”
白泱泱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虽然知道不过是权宜之计，可骤听此言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悲哀。
铁栓接过白泱泱的户籍，“镜台乡白大山娶妻……”
后面的词他有些忘了，白老头直接从他手里抽过户籍，“行了，这样就算成了，等到了安定的地方去找官府备案。有劳三个村子的乡亲们帮忙见证，自此这丫头就是我们镜台乡白家人，和他们坡底村霍家没有关系。”
老村长总结了一下，“这流程走完了，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们老白家的媳妇儿，按照你们村子的规矩来，我不管。”
这话相当于明摆着直说，要是霍家人再来打白泱泱的主意，裴止戈就是把人家打死打残，他这个村长也不会出面帮忙。
事情到这儿也就没热闹看了，霍三和杨三娘回了自己的火堆旁，两人脸上总归是笑着，这可是金镯子，在这深山老林里没用，等出了能换不少米粮。
镜台乡的妇人们也各自坐回去，外面没大事了，这些碎嘴子们又开始嘀咕。
“你们说白老头是不是脑子和咱们长得不一样？捡孙女，现在又捡儿媳妇儿，他儿子该不会……”秋菊婶子露出一个隐晦的眼神。
其他人心照不宣，跟着笑了起来。
“你别说，白大哥还挺会捡。捡的孙女闭月羞花，捡的儿媳妇会治病。”
白泱泱听得无语极了，当事人就在不远处呢，你们说闲话也小点儿声吧。
不过这群乡亲们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嘴确实碎了一点儿，有些行为也很败坏好感，但村子里其他人遇到事的时候，有事儿她们也是真上。
白泱泱又看向李家村的人，刚才整个过程他们都在看热闹，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镜台乡的人和他们认识没多久。
至于坡底村，除了老村长还有点儿良心，其他人白泱泱表示不做评价。
白老头将户籍夹进自家户籍本，塞到筐子底部，“丫头啊，你就在我们家安心待着，一切等到了安定的地方再说。”
珠珠眨了眨眼睛，“阿爷，以后还喊姑姑吗？”
裴止戈抢先开口，“还叫姑姑。”
白泱泱瞟了他一眼，这男人倒是挺会划清界限的。
“是啊，珠珠，还是得叫姑姑，今天只是为了给姑姑帮忙。你爹以后还得正经娶媳妇儿呢。”
裴止戈不知道为什么竟从这话里听出了阴阳怪气的味道，他并没有半点嫌弃白泱泱的意思，反而怜惜她被亲生父母如此对待。
可自己不是良人，没必要耽搁姑娘一生。
裴止戈没有说话，闷头往火堆里加柴火。
白泱泱气得咬牙，这男人没听出来自己在阴阳他吗？
诶，我户籍都上你家了，婚书也都按了指印。
你让你闺女还喊我姑姑是几个意思？
生怕本姑娘占了你便宜是吧？
白泱泱心里攒了气，接下来一路上都离裴止戈远远的，找借口拿出来苹果也没有他的份儿。
裴止戈将这些小心思尽收眼底，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自己一个大男人没必要计较。
这天队伍走得好好的，坡底村有个男人突然倒了下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岁娘赶紧喊白泱泱，“神医……”
喊到一半儿才想起来，这村子所有人可都是冷眼旁观白泱泱被亲生父母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