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9年的除夕，温妮是在杭州的老房子里过的。
这栋老式居民楼，平日里安静得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但一到春节，那些搬走的邻居们又都回来了。
住在对门的王奶奶，下午特地端了一盘刚包好的韭菜猪肉饺子来敲门。
"妮妮啊，一个人过年也要吃饺子！"王奶奶笑眯眯地把碗递过来，"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包的饺子了，记得不？"
温妮连忙接过，碗底还冒着热气。她当然记得——她小时候经常在王奶奶家吃饭，那会儿王奶奶总说她"吃相像只饿坏的小猫"。
"记得记得，"温妮笑着点头，"您包的饺子皮薄馅大，我能吃二十个。"
"哎哟，现在可不行这么吃了，"王奶奶上下打量她，"你看看你，工作后瘦了多少？你公司是不是不给人吃饭啊？"
温妮哭笑不得。她哪敢说自己是故意控制饮食——自从进了广告公司，加班熬夜是常态，再不注意点，怕是要胖好多。
送走王奶奶，温妮系上围裙开始准备自己的年夜饭。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仪式感不能少：糖醋排骨要炸得金黄酥脆，清蒸鲈鱼得淋上热油，再炒个蒜蓉青菜，炖个玉米排骨汤......
她一边切菜一边录视频："大家好，我是温妮，今天教大家做一道过年必备的——"
话没说完，刀一滑，差点切到手指。
"......算了，这段剪掉。"
温妮叹了口气，把手机架到一边。自从工作后，她的美食账号更新频率直线下降。
粉丝们天天在评论区催更，但她实在分身乏术——广告公司的项目一个接一个，加班到凌晨是常事，有时候回到家连泡面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精力拍视频？
"等这个项目结束就辞职。"她第108次对自己说。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温妮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春晚已经开始了。刘德华在电视里唱着"恭喜你发财"，喜庆得有些刺耳。
她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今天怎么回事？皮有点厚，馅儿有点咸，完全比不上王奶奶的手艺。
"啧。"温妮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人过年最大的好处，就是难吃也没人嫌弃。"
她下意识摸出手机，点开和弗洛里安的聊天记录——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俩周前，他问她"杭州下雪了吗"，她回"没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又这样了温妮，"她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想断的是你，期待的也是你。"
电视里，郭德纲正在说相声："......这年头啊，感情就像WiFi信号，看着满格，一用就断！"
温妮："......"
她默默关掉了电视。
大年初一，温妮的房门被砸得震天响。
"温妮！开门！别装死！"许颜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我知道你在家！"
温妮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还没看清人就被一个熊抱勒得差点窒息。
"Surprise！春节快乐！"许颜、林芊雪、陈橙三人齐刷刷站在门口，手里大包小包——许颜拎着火锅底料和羊肉卷，林芊雪抱着个保温盒，陈橙最夸张，左手提着一箱啤酒，右手还夹着副麻将。
温妮愣在原地："你们......"
"别装了，"陈橙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屋里带，"我们都知道你除夕一个人过的，今天必须补回来！"
林芊雪温柔地递上保温盒："我妈特意做的桂花糕，说让你尝尝家的味道。"
温妮鼻子一酸。林妈妈做的桂花糕很好吃，每次去林芊雪家玩，林妈妈都会端出一盘刚蒸好的糕点，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香甜软糯......
她还没来得及感动，许颜已经挤进厨房开始翻冰箱："快快快！火锅搞起！饿死了！"
"许颜你属土匪的吗？"温妮哭笑不得，"这才早上九点！"
"春节不分早晚！"许颜理直气壮，"而且我们仨都没吃早饭。"
温妮这才注意到陈橙脚上还穿着雪地靴——这姐们儿为了漂亮冬天从不穿羽绒服，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裹成了熊。
"看什么看？"陈橙瞪她，"杭州现在零下几度，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四人笑闹着收拾餐桌。温妮先把昨晚的剩菜热了热，她昨天做了很多菜也没吃几口，林芊雪帮忙洗菜，许颜负责调蘸料，陈橙......陈橙负责坐在沙发上指挥："温妮！粉丝要多泡一会儿！"
"许颜！香油放太多了！"
"雪雪！那个青菜要掰开洗！"
"闭嘴吧您嘞！"许颜举着香油瓶作势要泼她。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时，温妮的手机亮了一下。她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一眼——
弗洛里安点赞了她昨晚发的年夜饭照片。
"等等！"许颜眼尖，一筷子截住温妮刚要夹的肥牛，"你怎么盯着手机愣神这么久？"
温妮手一抖，肥牛掉进蘸料碗里，溅起的麻酱精准糊了陈橙一脸。
陈橙："......温妮，我建议你立刻马上解释清楚。"
林芊雪默默递上纸巾，温柔补刀："所以，这个人是？"
温妮："......普通网友。"
"网友？"许颜夸张地瞪大眼睛，做出一副名侦探的派头，"不会就是那个来自德国慕尼黑的前男友网友吧？"
温妮："......"
三人立刻放下筷子，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空气中弥漫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气息。
就在温妮即将被"严刑逼供"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宋知然的视频通话。
救星啊！
温妮如蒙大赦，立刻接起来，"然然！新年快乐！"
屏幕那头的宋知然穿着喜庆的红毛衣，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餐厅。
"呜呜温妮！我不快乐！"宋知然一开口就是暴击，"我爸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大我十岁！现在全家逼我去见面！"
"十岁？！"温妮震惊，"这也差太多了吧？"
"就是说啊！"宋知然咬牙切齿，"关键我爸竟然对那男的观感这么好，说什么'年龄大的会疼人'——我去他大爷的！老娘大学刚毕业还想让**坨牛粪身上？！还不是坨新鲜的。"
桌上爆发出一阵大笑，温妮无语但也无法反驳。
许颜凑过来："知然姐，那男的长得怎么样？"
"还行吧，"宋知然撇撇嘴，"身高185，牛津毕业，自己做生意有点钱，长得......有点像年轻时的吴彦祖。"
"......"
"......"
"......"
现在牛粪的标准都这么高了吗？宋知然都说有点钱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
几个女孩沉默了三秒，然后异口同声："那你还挑什么？！"
"重点不是这个！"宋知然抓狂，"重点是他爸妈说他年纪不小了希望尽快结婚，还说婚后希望妻子辞职在家——这都什么年代了？！"
温妮想说这样的好日子能不能换她来，她可以辞职在家一辈子，哦不对，包括下辈子也可以。
"那你现在在哪？"温妮问，"背景音好吵。"
"躲厕所呢，"宋知然压低声音，"全家在包厢吃饭，我借口上洗手间溜出来的——等等，有人敲门......"
视频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宋小姐，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宋知然的表情瞬间僵硬："不、不用！我马上好！"
她匆匆对温妮说了句"晚点聊"，就挂断了视频。
桌上安静了两秒，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许颜拍桌大笑，"躲厕所骂相亲对象抓包！"
陈橙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太倒霉了这人。"
林芊雪温柔补刀："看来温妮很快就能喝喜酒了。"
温妮笑着摇头，也不知道这宋知然的人生怎么就充满了奇遇。
正要说话，手机又震了一下——
弗洛里安发来消息：【春节快乐！】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与此同时，德国慕尼黑。
弗洛里安结束训练后，习惯性点开温妮的社交主页——她刚更新了一张和朋友吃饭的合照，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默默点了个赞，然后退出。
队友托马斯凑过来：“又看前女友动态呢？”
弗洛里安面无表情地锁屏：“训练数据发我。”
“别装了，”托马斯挑眉，“全队都知道你最近沉迷中餐。”
弗洛里安耳尖微红：“……我单纯觉得好吃。”
“哦~”托马斯拖长音调，“那你要不要给她发条信息交流一下感受？”
我不敢…
但…今天过节也算是正当理由了吧。
弗洛里安沉默半晌，最终拿起手机。
五分钟后，温妮回复：【同乐。】
弗洛里安盯着这个“同乐”，嘴角微微上扬——至少她回复了。
麻将桌上，温妮打出一张“五万”，许颜突然问：“所以，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温妮手一抖，牌飞到了陈橙头上。
陈橙：“……我建议你直接回答，而不是总是想着谋杀我。”
温妮低头搓着麻将牌，轻声道：“……喜欢又怎么样？异地恋太难了。”
早知道死都不说了，一告诉她们现在说十句话有九句话都是说这个。
林芊雪推倒自己的牌：“胡了。”然后看向温妮，“但如果连试都不试，你怎么知道不会赢？”
温妮愣住。
许颜一拍桌子：“就是！你看我这把烂牌都能杠上开花，爱情凭什么不能？”
陈橙翻了个白眼：“你那纯粹是**运。”
温妮看着吵吵闹闹的朋友们，突然想起去年和弗洛里安一起过春节的场景，他笨手笨脚地包饺子，福字也不会贴。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迅速抿住。
深夜，温妮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
弗洛里安：【你之前说，我们之间是‘不切实际’的，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温妮盯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她想起自己分手时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想起他离开时泛红的眼眶，也想起他现在仍小心翼翼地给她点赞，偶尔发一条不痛不痒的消息，像是怕打扰她，又怕她忘记自己。
最终，她回复：【我不知道。】
弗洛里安几乎秒回：【那我可以继续等你知道吗？】
温妮的心脏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