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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小艾深吸了一口气,要将全身的勇气都汇聚在喉咙里。
她抬起眼,目光直视着沙瑞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片平静的、几乎算得上是冷酷的审视。
“沙书记,”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今天来,是为我丈夫侯亮平的事情。”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沙瑞金的反应。
然而,沙瑞金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雕塑,无声地催促她继续。
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钟小艾的心跳得厉害,手心里的汗浸湿了布料。
她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无异于一场豪赌,赌注是侯亮平的自由,甚至是她自己的尊严。
“我希望……您能够放侯亮平一马。”
她终于说出了口,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我知道他行事鲁莽,给省里的工作添了很多麻烦。但是,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糊涂。这件事对他来说,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沙书记,这……毕竟只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话音落下的瞬间,钟小艾做出了一个让沙瑞金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身体前倾,越过了两人之间那张象征着权力距离的茶几。
她的手,那只一直紧攥着衣角、暴露了她内心紧张的手,此刻却大胆地伸了出来。
纤细、柔软,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润。
在沙瑞金反应过来之前,那只手已经轻轻地覆在了他交叉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刹那,细腻的、带着体温的暖意,透过他的皮肤,直达神经末梢。
沙瑞金的目光骤然一凝。
他的手没有动,甚至连肌肉都没有一毫的收缩。
他就这样任由那只微颤的手停留在自己的手背上,感受着那份柔软和它所传递出的、近乎哀求的力度。
这只手的主人,很聪明,也很懂得利用自己身为女性的优势。
这种身体上的接触,在这样的场合下,是一种极具风险的试探,一种打破规则的冒犯。
它带着一种暧昧的、引人遐想的意味,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软化权力的坚冰。
沙瑞金在心里冷笑。
太嫩了。
这种手段,在那些真正的牌桌上,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他垂下眼帘,看着那只白皙的手,在欣赏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艺术品。
钟小艾见他没有立刻抽回手,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瞬间被燃得更旺了些。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攥紧,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沙书记,您放心。”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密感,每一个字都淬了蜜的毒药,缓缓注入这间寂静的办公室。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决绝的光芒,那是一种破釜沉舟,不留后路的光。
“我已经决定,和侯亮平离婚。”
这句话,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沙瑞金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离婚?
他终于抬起眼,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说气话。
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冰冷的决定。
沙瑞金瞬间就明白了她这步棋的用意。
她将自己从“侯亮平的妻子”这个身份中剥离出来。
她不再是为一个犯了错的丈夫求情的家属,而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个体。
她斩断了与侯亮平的联系,也就意味着,她把一个“全新的钟小艾”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全新的钟小艾”,不再有任何拖累,背景干净,能力出众。
她这是在告诉他,只要放了侯亮平,她就可以……
付出任何代价。
这种代价,可以是**上的投诚,也可以是……
别的什么。
这是一种交易。
用一个丈夫的前途,来换取妻子的未来,或者说,用妻子的臣服,来换取丈夫的自由。
多么讽刺,多么可悲。
沙瑞金甚至能想象到,侯亮平那个自诩正义化身的家伙,如果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了救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脸上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钟小艾的手还停留在他的手背上,那份温热此刻却像烙铁一样,散发着令人不适的灼意。
沙瑞金终于动了。
他没有粗暴地甩开,也没有愤怒地呵斥。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他只是缓缓地、不容置疑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掌握中抽了出来。
动作平稳而坚定,在完成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程序。
那只温暖细腻的手,落了空,尴尬地悬在半空中,然后无力地垂下。
钟小艾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钟小艾同志。”
沙瑞金开口了,声音依旧沉稳,但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此刻化作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可能误会了两件事。”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要将她所有的伪装和算计都剥离开来。
“第一,侯亮平的问题,不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党有党纪,国有国法。汉东省委也不是我沙瑞金的一言堂。他的案子,有纪委在查,有检察院在盯着,一切都要按照程序来。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组织和法律之上。”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一记重锤,敲在钟小艾的心上。
她试图用一种暧昧的、私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沙瑞金却用最标准、最无可辩驳的官样文章,将她狠狠地挡了回去。
“第二,”
沙瑞金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重新交叉,摆出了一个防御性的姿态,“你和侯亮平离不离婚,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无权过问,组织上也不会干涉。但你试图把这件事,和你丈夫的案子捆绑在一起,作为一种交换的筹码……”
他顿住了,锐利的目光锁住她,话语像一把即将落下的铡刀:“……这是一种非常危险,也非常愚蠢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小艾打断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了,不再是先前那种故作坚强的冰冷,也不是谈判桌上的公事公办,而是一种刻意放软的、带着幽怨的语调。
“沙书记。”
她轻声说。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咱们不讨论侯亮平的事情了,好吗?”
沙瑞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腔调转换,这背后往往藏着更深、更难以预料的算计。
钟小艾没有给他回应的时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心打磨的石子,被她轻轻投入沙瑞金平静的心湖,意图激起他最不愿触碰的涟漪。
“我知道,沙书记的夫人在三年前过世了。”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办公室里那层官场礼仪和**博弈的薄膜。
沙瑞金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同情,更不是安慰。
这是提醒,是暗示,是一种最冷酷的武器。
她竟然将他内心深处最私密、最沉痛的伤疤,血淋淋地揭开,摆在这场肮脏的交易桌上,当作一枚新的筹码。
他感觉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不是对钟小艾这个人,而是对她此刻所代表的那种不择手段、践踏一切情感和底线的丑陋。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钟小艾已经动了。
她站起身,那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勾勒出她保养得宜的身形。
她没有丝毫犹豫,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
每一步,都像踩在沙瑞金紧绷的神经上。
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越走越近。
淡淡的、混合着香水和女性体温的气息,先于她的人,抵达了他的身边。
那味道并不浓烈,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试图钻进他的鼻腔,扰乱他的心神。
然后,她坐下了。
没有坐到对面的客座沙发上,甚至没有拉过一把椅子保持距离。
她直接贴着他坐了下来,就坐在他那张宽大的、象征着权力的老板椅扶手上。
扶手很宽,足够容纳她。
她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的肩膀,隔着两层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以及那种属于女性身体的柔软触感。
办公室的空调明明开得很足,可沙瑞金却觉得那半边身子被一团火燎过,灼热、麻痒,令人坐立难安。
此时此刻的钟小艾,已经完全撕下了“侯亮平妻子”和“**干部”的双重面具。
她不再是来求情的家属,也不是来谈判的对手。
她成了一个女人。
一个主动将自己送到权力顶端的男人身边的,美丽的、聪明的、并且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女人。
她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到他的耳廓上。
“沙书记,您一个人在汉东,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若有若无的喘息,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暧昧的毒药。
“有些事,有些压力,是没办法跟下属说的。有些夜晚,也一定很难熬。”
沙瑞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冷静地分析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她以为他在汉东根基不稳,孤身一人,所以就认为他有弱点可以被利用?
她以为用这种最原始、最卑劣的方式,就能腐蚀一个省委书记的意志?
何其天真,又何其可悲。
他没有被诱惑,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冷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这种愤怒不是暴跳如雷,而是一种沉静的、发自骨子里的鄙夷。
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妻子。
那个陪着他从基层一步步走来,温婉、善良、从不干政的女人。
她的音容笑貌,是他内心最柔软、最圣洁的地方。
而现在,钟小艾,这个为了救自己丈夫不惜出卖一切的女人,竟然企图用他妻子的死亡,来为她自己的献身铺路。
这简直是对逝者最恶毒的亵渎。
沙瑞金的内心深处,那扇紧闭的门后,一头名为“厌恶”的猛兽正在苏醒。
但他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立刻推开她,也没有出言呵斥。
他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手,在等待猎物自己暴露出所有的破绽。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遮掩地直视着钟小艾。
他的眼神里没有欲望,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愤怒的火焰。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得像冰川的平静。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审视。
像一个解剖医生,冷漠地看着手术台上扭动挣扎的标本。
钟小艾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
她预想过很多种反应。
他或许会惊愕,或许会半推半就,或许会严词拒绝,甚至可能会有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绝对的、不含杂质的冷静。
这让她精心准备的所有后续话术和动作,都卡在了喉咙里,无从施展。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还想挤出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微笑。
可沙瑞金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平平常常,就像在讨论天气。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用了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被她刻意制造的暧昧薄纱,重新定义了他们的关系——同志。
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舒服吗?”
钟小艾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感觉着身下坚硬的椅子扶手。
当然不舒服,硌得慌。
但她怎么可能说不舒服?
她勉强笑了笑:“只要能离沙书记近一点,哪里都舒服。”
沙瑞金也笑了。
那笑容很淡,甚至没有到达眼底,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是吗?”
他轻声反问,“可我觉得不舒服。”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的椅子,我的扶手,不喜欢有不该在的人坐在上面。”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精准地刺破了钟小艾鼓起的全部勇气和伪装。
她身子一僵,血液瞬间凝固。
坚硬的扶手硌着她,那点不适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种尖锐的、公开的羞辱。
她感觉自己不是坐在省委书记的椅子扶手上,而是坐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沙瑞金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它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说完,他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夜色中的省委大院安静肃穆,远处的灯火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内,这场荒唐的、孤注一掷的献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这比任何怒斥和驱赶都更具杀伤力。
沙瑞金的沉默,给了钟小艾一种被凌迟的错觉。
他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遥远得在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规则、秩序和冰冷的权力逻辑,容不下一毫的个人情感交易。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精心描画的唇色,此刻显得异常突兀和可笑。
她想立刻站起来,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空间。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她所有的预案,所有的挣扎,在对方这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面前,都成了笑话。
沙瑞金的脑海中,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确实没想到,钟小艾会用这种最原始、也最低劣的手段。
她的父亲是钟正国。
那个在部委里以刚正不阿、家风甚严著称的老同志。
沙瑞金虽然与他交往不深,却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钟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沙瑞金的思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迅速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第一种可能,这是冲着他来的。
用一个女人,一个有身份的女人,来给他的**生涯抹上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
只要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一星半点,无论真相如何,他沙瑞金的形象都会受损。
“生活作风问题”,这六个字,在官场上足以杀死一个**家的前途。
如果真是这样,那钟小艾,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就太狠了。
这不仅仅是狠,更是毒。
用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做武器,来攻击一个省的最高领导。
第二种可能,是钟小艾在为自己找下家。
侯亮平的案子牵涉甚广,或许在她看来,丈夫已经是一艘注定沉没的船。
她想在船沉之前,跳上另一艘更坚固、更庞大的巨轮。
这个想法让沙瑞金的眉心微微一蹙。
如果她想找的是祁同伟,沙瑞金毫不怀疑,以祁同伟的野心和不择手段,他会立刻踹掉自己的原配,风风光光地把钟小艾迎进门。
钟家的背景,对祁同伟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可是,她偏偏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觉得自己的船最大最稳,还是觉得他沙瑞金和祁同伟是同一种人?
更深的厌恶从心底升起。
这不仅仅是对钟小艾个人的厌恶,更是对这种将权力、身体、婚姻明码标价的交换逻辑的厌恶。
什么大风大浪他沙瑞金没见过?
在波诡云谲的**斗争中,他趟过多少暗流险滩。
难道今天,还能在钟小艾这条挖出来的小水沟里翻了船?
他缓缓地站起身。
这个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随着他的起身,钟小艾再也无法维持那个尴尬的姿势。
她几乎是狼狈地从扶手上滑了下来,踉跄着站稳,低着头,不敢看他。
沙瑞金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刚才的暧昧不清,变成了此刻的泾渭分明。
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他是审视者,她是待审者。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站累了?坐吧。”
他指了指办公室里待客用的那张沙发,那张离他办公桌最远的沙发。
这个简单的指令,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彻底隔绝在他的核心区域之外。
钟小艾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顺从地走到沙发前,拘谨地坐下,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沙瑞金没有坐回去,而是站在办公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忽然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亲自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水流冲击杯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然后,他端着水杯,一步步走回沙发区,将杯子轻轻地放在了钟小艾面前的茶几上。
玻璃杯底和木质茶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叩”。
这声音让钟小艾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喝点水吧。”
沙瑞金的声音平淡如常,“我看你,嘴唇很干。”
钟小艾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毫的轻蔑或嘲讽,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来访者的客气。
可正是这种客气,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不是在关心她,他是在提醒她,提醒她此刻的失态和狼狈。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矜持,在踏入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自己亲手碾碎了。
沙瑞金没有再逼她。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重新靠进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看着沙发上那个身影单薄、脸色惨白的女人,内心却是一片冰封雪原。
“你父亲,钟正国同志,身体还好吗?”
他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钟小艾的脑海中炸响。
她霍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他……
他提起了她的父亲!
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提起她那个一生清誉、视名节如生命的父亲!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这是一句最严厉的警告,也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它瞬间就剥开了她所有行为的本质,让她意识到,她今晚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在作践自己,更是在玷污她父亲的名声,在给整个钟家蒙羞。
“我……”
钟小艾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他很好……”
沙瑞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那就好。”
他说,“老一辈革命者,是我们这些后辈的楷模。他们的精神和风骨,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断了传承。”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
钟小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死灰的颜色。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坐直身体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沙瑞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接受她的“交易”。
他甚至不屑于跟她谈条件。
他用最冷静、最体面的方式,给了她最沉重、最屈辱的一击。
他让她自己看清楚,她究竟有多么愚蠢,多么可悲。
“沙书记……”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彻底的、绝望的崩溃,“我……我只是太想救亮平了……我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
沙瑞金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你的办法,就是来我这里,坐上我的椅子扶手吗?”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鞭子一样抽在钟小艾的尊严上。
沙瑞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缓缓开口,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想想清楚,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干部家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也替我,向钟正国老同志,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