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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夹杂着秋夜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
省公安厅大楼在夜色中,门口的警徽在探照灯下庄严肃穆。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又无力地落下。
一辆黑色的奥迪A6L静静地停在路边的阴影里,与周围肃杀的气氛融为一体。
祁同伟一眼就认出了那辆车。
他放缓了脚步,脸上那层刚刚在指挥中心里冻结的冰霜,在走出大门的瞬间便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焦急的关切。
他快步走到车旁,屈起指节,在驾驶座的车窗上轻轻敲了两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钟小艾那张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
她头发有些凌乱,眼眶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曾经那种身处优越环境所带来的从容和自信荡然无存,此刻的她,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路灯的阴影下,车灯没有开。
祁同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旁的那个身影。
钟小艾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夜风吹动着她的衣角和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单薄。
她没有待在车里,而是固执地站在外面,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掌握着一丝主动。
祁同伟放慢了脚步,他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表情和状态。
脸上的冷硬线条一寸寸柔和下来,眼神里的锐利和算计被一层恰到好处的忧虑和同情所覆盖。
等他走到钟小艾面前时,他已经变回了那个关心学妹的“好学长”。
钟小艾也看见了他。
当他从那座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建筑里走出来时,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
他身上那套深蓝色的警服,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刺眼,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的眼圈是红的,很红,显然是刚刚哭过,而且哭了很久。
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无助、迷茫和一丝哀求。
祁同伟的心里没有泛起半点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快意。
他喜欢看这种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露出脆弱无依的表情。
这让他有一种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满足感。
“小艾。”
他开口,声音被他刻意压得很低,显得沉稳而富有磁性。
钟小艾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祁同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看到祁同伟,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
“同伟……”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仅仅是叫出这个名字,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艾,别在车里待着了,跟我上来吧。”
祁同伟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一个可以依靠的兄长,“有什么事,我们上去说。天这么冷,别冻坏了。”
他拉开车门,动作自然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钟小艾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也混杂着一丝绝望中的依赖。
她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有些踉跄地从车上下来。
一阵冷风吹过,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身体微微发抖。
“谢谢你,同伟。”
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咱们是同学,是朋友,说这些就见外了。”
祁同伟的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深处,一抹无人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侯亮平是我的学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句话,一剂强心针,让钟小艾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稍微落回了原处。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笔挺警服、肩扛闪亮警衔的男人,他身上散发出的权力的气息,在这一刻,成为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祁同伟没有再多说安慰的话,他知道,此刻任何空泛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
他转过身,挡住吹向钟小艾的冷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他没有丝毫避讳,当着钟小艾的面,直接找到了一个没有备注,却被他牢牢记在心里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祁同伟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声音也变得比刚才更加恭敬,却又不失沉稳。
“沙书记,晚上好。我是祁同伟。”
……
省公安厅大楼,一间临时用作省委书记办公室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沙瑞金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而压抑的问询。
高育良,还有几位从其他地级市连夜赶来的市领导,正襟危坐地站在他对面,一个个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地上,散落着七八个烟头。
沙瑞金没有发火,也没有拍桌子,他只是平静地问着问题。
那种沉稳背后所蕴藏的雷霆万钧之力,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训斥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高育良同志,京海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作为省政法委的书记,分管这一块工作,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沙瑞金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还是说,你察觉了,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高育良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沙瑞金的目光又转向那几位京海的官员:“还有你们,自己的地盘上藏污纳垢,黑恶势力横行,甚至牵扯出人命案子,你们这些父母官,晚上睡得着觉吗?”
无人应答。
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沙瑞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祁同伟。
他没有立刻接,而是将目光从高育良等人身上缓缓扫过,那眼神锐利。
“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高育良等人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直到门被关上,沙瑞金才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
一个字,沉稳,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传来了祁同伟恭敬的声音:“沙书记,晚上好。我是祁同伟。”
“嗯,说。”
“沙书记,有个情况向您汇报。侯亮平同志的爱人,钟小艾同志,现在就在省厅楼下。”
祁同伟的语速不快,吐字清晰,“她有非常紧急的情况,想见您一面。”
沙瑞金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钟小艾?
侯亮平的妻子?
这个名字他当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