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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标准亩产
清丈之后,便是税改。
新的税法,不再仅仅以名义上的亩数为依据。
而是引入了一个全新的概念—“标准亩产”。
格物院的农学部,会根据各地的土壤、气候、水源等条件,评定出一个“标准亩产”的数值。
税收,将以这个实际的产出能力为基础来征收。
同时,新税法还规定,凡是开垦荒地者,前三年免税。
凡是使用曲辕犁、耧车等新式农具,并采用轮作法的农户,可享受一定比例的税收减免。
这道政令一出,朝野哗然。
普通百姓和中小地主,自然是拍手称快。
这意味着他们的负担,将会大大减轻。
而那些盘踞各地数百年的世家门阀,则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秦源这一招,太狠了。
这是要将他们藏在阴暗角落里数百年的财富,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是要将他们最大的根基—土地,给彻底挖出来!
紧接着,秦源的第二把刀,挥向了官僚体系。
他设计了一套全新的“官吏考成法”。
在他看来,大唐的官员考核制度,太过虚无缥秒。
一个官员是好是坏,往往只凭上级的印象,和一些虚无缥缈的“官声”、“名望”。
这给了那些善于钻营、拉帮结派之人,太多的操作空间。
秦源的新法,简单明了。
他为各级官员,都设定了一系列可以量化的“KPI指标”。
一个县令的升迁,不再看他文章写得多好,名声有多大。
看的,是数据。
你治下的人口,比去年是增是减?
你完成的税收,达到了预算的百分之几?
你开垦的荒地,有多少亩?
你境内的刑事案件发生率,是上升了,还是下降了?
所有这些数据,都将由各地上报,最终汇总到户部。
而为了防止地方官吏在数据上做手脚,秦源还规定,格物总院的测绘队,将会不定期地,对各县的数据,进行抽查核实。
一旦发现作假,一撸到底,永不叙用。
这套“KPI考核法”,就像一面冰冷的镜子,将所有官员的政绩,都赤LL地,用数据呈现了出来。
那些真正做实事的干吏,自然是欢欣鼓舞。
而那些平日里只知吟风弄月,靠着资历和人脉混日子的“清流”官员们,则如丧考妣。
他们意识到,混日子的时代,结束了。
这两项改革,动摇的,是整个帝国上层建筑的根基。
其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长孙无忌,这位当朝国舅,关陇集团当之无愧的领袖,自然是反对派的核心。
他深知,秦源的改革,每推行一步,他们这些旧勋贵、旧门阀的利益,就要被割去一块。
但他同样清楚,秦源如今圣眷正浓,新皇李治对他言听计从,公开反对,绝非明智之举。
于是,他采取了一种更隐蔽,也更致命的策略。
—软抵抗。
他没有在朝堂上说一个“不”字。
相反,他还公开表示,支持太傅的改革,称此乃利国利民之善政。
然而,在执行层面,他却授意自己遍布朝野的门生故吏们,开始花样百出的“拖延”和“曲解”。
土地清丈?
好啊。
今天说测绘队的人手不够,明天说地方上的百姓不配合。
一把小小的皮尺,两个月都量不完一个村子。
KPI考核?
行啊。
上报的数据,做得天花乱坠。
人口增长三成,垦荒面积翻倍。
可格物院的学员去实地一核查,发现连村子里的狗都算进人口里了,荒地更是把山坡都给画了进去。
一时间,整个改革,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滞状态。
政令下不去,数据上不来。
秦源的所有构想,仿佛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长孙无忌,这是要用整个官僚体系的“惯性”,来活活拖死这场改革。
面对这种局面,秦源却只是冷笑。
他知道,跟这些玩了一辈子**的老狐狸比“太极推手”,自己还嫩了点。
既然如此,那就不按你们的规则玩了。
他直接入宫,向李治,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建议。
“陛下,臣请组建一支‘皇家监察队’!”
“此队,不归御史台,不归大理寺,直属陛下您一人!”
“其成员,一半,从格物总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中选拔,他们懂算学,会测绘,能一眼看穿账本上的猫腻!”
“另一半,从御史台那些有冲劲、没背景的年轻官员里挑选!”
“此队,不走官驿,不定路线,随机巡查天下。
他们将以‘巡回法庭’的形式,被授予现场勘验、审理、乃至当场罢免、惩处违法官吏之权!”
李治听完,眼中精光一闪。
他瞬间就明白了秦源的用意。
这是要绕开整个官僚体系,用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尖刀”,去撬开那些顽固的堡垒!
这也是帝王心术。
用一支新生的力量,去制衡以自己舅舅为首的,那股过于庞大的元老势力。
“准!”
“此队,就由太傅你,亲自统领!”
数日后。
数十支二人小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安城。
他们一人身穿格物院的青色学子服,一人身穿御史台的黑色官袍。
他们没有仪仗,没有护卫,骑着最普通的快马,奔赴大唐的各个角落。
他们,就是让无数**污吏,闻风丧胆的—皇家监察队。
雍州,某县。
县令张大人,正在府衙后堂,悠闲地品着茶。
他刚刚让师爷,又“润色”了一下上报给户部的KPI数据,心中很是得意。
突然,一名衙役连滚爬爬的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皇家监察队……来了!”
张县令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
他冲到前堂,只见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了那里。
那个穿着学子服的年轻人,一言不发,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正是张县令刚刚上报的那一本。
他只是用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了几个数字,然后冷冷地说道。
“张大人,你上报,本县今年垦荒三千亩。
可根据我们前日勘测,实际新增田亩,不足三百。
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剩下的两千七百亩,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