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试炼篇【其四十】
1973年冬,德赛帝国联合储蓄银行的穹顶大厅被三千盏水晶吊灯照得如同白昼。木子文站在鎏金立柱的阴影里,德赛帝国军情局高级参谋的铜质肩章在**上泛着冷光。他的身份档案显示为"汉斯·冯·施泰因",西境贵族遗孤,帝国军事学院战术系优等生——这个精心构建的伪装甚至骗过了元首办公室的二次审查。
当管弦乐队奏响《帝国荣耀进行曲》时,他的目光穿过香槟塔与将星闪耀的人群,锁定在正与财政大臣交谈的少女身上。莎莎·冯·古德里安——现在应该称她为莎娜——穿着帝国御用裁缝制作的银灰色晚礼服,胸前的家徽比三年前更加耀眼,那是她父亲晋升元帅后重新设计的双狼纹章。
"特别嘉宾——德赛帝国国防部长之女,莎娜·冯·古德里安。"司仪的声音在扩音器里产生轻微的回啸。木子文注意到她听到全名时睫毛的微颤,这个细节与当年在军校图书馆如出一辙。她的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面,鞋跟镶嵌的钻石在灯光下划出星芒般的轨迹——这是帝国矿业公司最新研发的装饰技术,用被占领区的稀有矿石打磨而成。
乐队突然切换成探戈节奏,这是1970年他们在军事学院圣诞舞会上跳过的曲目。木子文整理着白手套走向舞池,这个动作让内衬袖口的微型发报机天线调整到最佳角度。
"这位尊敬且美丽的女士,"他用标准的帝国贵族腔调开口,右手按左胸行礼时,藏在怀表链里的微型相机正好对准了她身后的参谋本部成员,"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莎莎——现在应该称她为莎娜——的瞳孔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收缩。她手中的香槟杯微微倾斜,气泡酒沾湿了真丝手套的指尖。这个破绽只持续了0.7秒,随即她扬起符合贵族礼仪的微笑,但木子文已经读出了她未出口的惊诧:"子文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的手在舞池中央相触时,木子文感觉到她手套下戒指的轮廓——是那枚他带走的家传银戒,现在被镶嵌在了更大的宝石底座上。当他的左手扶上她后背,指尖透过薄纱面料触到脊椎第三节的金属异物——那是帝国贵族少女成年礼植入的**监测器,也是军情局监控要员家属的追踪装置。
"您今晚看起来是如此的美丽动人。"他随着舞步旋转,嘴唇贴近她耳边说道。这句话的声波震动触发了她耳坠里的**干扰装置,这是三年前他们在临江台分别时就测试过的暗号。
在舞曲间歇的香槟环节,水晶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莎娜借着举杯的动作,用杯底在桌布上划出微不可察的摩尔斯码:危险。
"几年不见,你还是那样漂亮。"木子文用东康方言低语,同时观察着四周。十二点钟方向的帝国保安局特工正在调整耳机,三点钟方向的侍应生托盘下闪过金属冷光——整个宴会厅至少有二十个针对他的监控点。
当乐队奏响第二支探戈时,莎娜突然踩错节拍,这个故意的失误让她的唇瓣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子文哥哥,您今晚不该出现在这里。"她的呼吸里带着苦杏仁味——这是帝国贵族常用的***解毒剂的气息,说明她早已预料到可能的毒杀风险。
木子文借着舞步将她带离监听最强区域,礼服口袋里的盖革计数器突然轻微震动——有人正在使用放射性追踪剂。他注意到莎娜左手无名指上的新戒指,宝石底座暗藏机关,很可能是紧急通讯装置。
宴会厅的镀金大钟敲响十下时,财政大臣开始宣读帝国经济年报。莎娜被安排坐在元首侄子身旁,这是显而易见的**联姻信号。当木子文穿过人群准备离场时,发现所有出口都已换上保安局的"黑**"——这些经过基因强化的特工,瞳孔在暗处会泛起德赛帝国特有的冰蓝色。
1973年深冬的德赛帝国科学院地下三层实验室,惨白的无影灯在金属墙壁上投下冷冽的反光。木子文站在解剖台前,手指抚过台面凝固的血迹,那些暗褐色的斑痕勾勒出人形轮廓,像是某种残酷的现代艺术。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却驱不散福尔马林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您想要帝国科学家的所有资料,难道您想暗杀他们?"席梦思博士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钢笔的轮廓——那是德赛帝国情报局特制的电击武器。
木子文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军靴踏过地板上干涸的体液痕迹,停在标本陈列柜前。玻璃罐里漂浮的器官标本在液氮中保持着鲜活时的状态,标签上标注着来源地:北境7号实验体、东康12号、亚马洲混血3号..."那些家伙拿人体做实验,无恶不作,早就该被解决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实验室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席梦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身份卡。卡片上"首席生物工程师"的头衔在灯光下泛着虚伪的金光。"木子文先生的目的是分析认为这些科学家会影响到他后续的计划执行,必须除掉。"他用学术报告般的平静语气复述着监控报告上的结论,却掩饰不住声带的颤抖。
突然,博士像是发现了什么,实验数据从他手中滑落,纸张散开在地面,露出下面被遮掩的监控屏幕。"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病态的兴奋,"啊哈,和我的研究果然符合!"
木子文缓缓转身,黑色风衣下摆在消毒液水渍上拖出蜿蜒的痕迹。"管你符合不符合,"他从战术腰带上取下消音**,金属部件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你的时间到了。"
"你究竟是什么生命?"席梦思后退时撞翻了标本架,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关你屁事。"木子文的手指搭上扳机,却在这时注意到墙上的研究图表——那些被红线连接的基因序列图,赫然是中部根据地战士的血液样本分析。
博士突然跪倒在地,这个动作让他的白大褂沾上了地板的污渍。"我拿人体做实验只是为了研究一些强大的未知生命体,"他的眼镜滑落到鼻尖,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不,我想告诉您,我本人对帝国的**和现状根本不感兴趣。"他的手指抓住解剖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知道您想要推翻德赛帝国,但我在意是您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您一定神秘莫测。"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您告诉我您的真实身份,我任您处置。"
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通风系统的嗡鸣、液氮罐的嘶嘶声、远处电梯运行的机械音,所有声音都被放大。木子文缓缓放下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席梦思。"博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所有身份证明,包括那支伪装成钢笔的电击器。
"这么说你很擅长研究。"木子文用靴尖挑起地上的一份报告,上面记载着超音速**的推进剂配方。
"当然,尤其是军用科技,"席梦思的语调重新变得狂热,"我最近在研究超音速**,您要看一下我的成果吗?"
"不必了。"木子文微微一笑,这个表情让他年轻的面容突然显得深不可测,"这样,给你一个小时,收拾好你需要的所有东西,跟我走,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博士的脸上闪过犹豫:"可......"
"不是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吗?"木子文已经转身走向出口,风衣下摆扫过门禁系统,电子锁应声而开,"怎么,这就怕了?"
席梦思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突然下定决心:"好,一言为定。"
当他们穿过地下通道时,一个穿着实验室助理**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徐光年的工作牌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但他的眼神清澈得与这个地狱般的实验室格格不入。"我跟你们走,"他撕下帝国科学院的徽章,"我受够了这些暴行。"
走廊的应急灯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像是某种预示未来的剪影。木子文走在最前面,黑色皮夹克在昏暗光线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我是一个正在尝试将世界拉入正轨的神,"他的声音在混凝土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音,"不过我现在没有神力,唯一有的只有脑海中无穷无尽的知识。"
席梦思的呼吸变得急促:"那您能告诉我一些我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获知的答案吗?"
"当然,你问吧。"
"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通道尽头的安全门缓缓开启,外界的光线倾泻而入。木子文的侧脸在逆光中显得格外深邃:"目的可不是要炼铜,哦,这是一个远古笑话,"他的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目的很简单,存在即为合理。"
徐光年突然加快脚步跟上,这个年轻的科学家眼中闪烁着木子文熟悉的火光——那是三年前中部根据地的战士们眼中常见的光芒。席梦思则抱着他的研究笔记,像抱着圣经的信徒。他们都没注意到,木子文风衣内袋里,古德里安家族的银戒指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那是超时空信标启动的信号。
在德赛帝国最森严的科研堡垒中,三位身份迥异的男人走向自由。木子文的魅力不在于言辞,而在于他每一个动作透露出的绝对掌控——无论是轻抚**的指尖,还是整理袖口时展露的腕表,都在无声宣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他运筹帷幄之中。当警报声终于响起时,他已经从容地坐在接应的装甲车里,双腿合叠,看着追兵在超时空装置的蓝光中徒劳地射击。
1973年深冬的帝国科学院特别会议室里,铅灰色的光线透过防弹玻璃斜照进来,在长桌上投下铁栅般的阴影。木子文坐在首席位置,德赛帝国制式的黑色皮夹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内里的高领毛衣裹着他修长的脖颈,隐约露出锁骨处一道细长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曼尼亚车站留下的纪念。
十二位来自三大帝国的顶尖科学家围坐在旁,他们的白大褂上别着不同派系的徽章,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这个年轻的东康人。物理学家列别杰夫注意到,当木子文的手指轻轻敲击钛合金桌面时,那些看似随意的节奏恰好是量子波动频率的简化代码。这个发现让老科学家的瞳孔微微扩大,他想起北罗联盟时代那个关于"人形计算机"的传说。
"第七次跃迁实验的数据异常,我们认为应该暂停项目。"来自西奥帝国的能源专家布劳恩突然打破沉默,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雪光,在脸颊上投下两道冰冷的横线。
木子文缓缓抬起眼帘,这个动作让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他伸手取过水晶醒酒器,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时发出黏稠的声响。当布劳恩再次开口准备质疑时,高脚杯与桌面接触的轻响截断了他的话头。
"布劳恩博士,"木子文的声音像是经过精密调校的乐器,每个音节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共鸣,"您上周提交的能源报告第三十七页有个有趣的错误。"他起身时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像夜幕掠过战场。当他走向投影仪时,科学家们不自觉地调整坐姿,仿佛面对的不是同龄人,而是某种未知的力场。
突然的变故发生在三秒之内。前一秒木子文还在温和地讲解量子纠错方案,下一秒他已经掐住布劳恩的下颌。他的拇指精准地压在对方颞下颌关节的穴位上,这个军方审讯技巧能让疼痛最大化而不留痕迹。"你以为你是谁?"他的声音陡然降至零度以下,德语发音标准得像是元首办公室的录音。
墙角的保安甚至没来得及按下警报器。当他们冲上前时,木子文已经松开手,从风衣内袋取出绣着古德里安家徽的真丝手帕擦拭指尖。布劳恩瘫坐在椅上,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看清了对方手中展开的那份文件——那是他私下传递给西奥帝国的密信复印件,上面用隐形墨水写着今晚的破坏计划。
"继续工作吧,先生们。"木子文重新系紧风衣腰带,金属扣相撞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清脆。"黎明前的观测窗口不会等待犹豫的人。"
当科学家们重新埋首于数据板时,没人注意到木子文望向窗外的那一瞬眼神变化。在防弹玻璃的倒影里,他的面部轮廓与三年前军校毕业照上的青涩少年已经判若两人。只有锁骨处的疤痕在提醒着某个雨夜,某个为他挡风的少女,以及某个尚未兑现的承诺。1973年的冬天,超时空重型跃迁装置的最终测试进入倒计时,而帝国的心脏正在这个东康人的计算中,悄然出现第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