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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纥干承基趁夜溜出东宫,直奔魏王府告密。
李泰当即带着他入宫,跪在李世民面前呈上密信与名单。
李世民看着信上“逼宫”“割地”等字眼,手指气得发颤,猛地将信纸摔在地上。
“逆子!他竟真敢如此!”
次日清晨,禁军包围东宫时,李承乾正在给称心的牌位上香,那位被李世民处死的乐人,一直是他的执念。
听到外面的甲胄声,他猛地回头,侯君集撞门而入。
“殿下,走漏风声了!纥干承基背叛了我们!快随我从密道走!”
李承乾却突然笑了,笑得癫狂。
“走?往哪走?连纥干承基都能背叛我,这天下还有谁可信?”
他扔掉玉杖,任由禁军将自己按住。
“李泰!你赢了吗?你以为父皇会信你?不!我们都是父皇的棋子!”
被押出东宫时,李承乾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放声大喊。
“我本是大唐太子!若不是李泰步步紧逼,若不是这双废脚!我何至于此!”
喊声在宫墙间回荡,却只换来一片死寂。这场精心策划的谋反,还未开始,便已落幕。
第二日,太极殿的铜炉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却驱不散殿内的肃杀之气。
太子李承乾被甲士押至阶下,玄色蟒袍上沾着尘土,往日里张扬的眉眼此刻只剩惶恐。
李世民端坐龙椅,手指轻叩御案,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承乾,侯君集供出你纠结禁军、勾结突厥,欲逼宫夺位,可有此事?”
李承乾猛地抬头,脖颈上青筋暴起。
“儿臣没有!是李泰!是他日日在父皇面前构陷儿臣,说儿臣足疾难登帝位,说儿臣私宠伶人不成体统!儿臣若不先动手,迟早被他害死!”
“放肆!”
李世民猛地拍案,案上的玉圭震得发响。
“豢养刺客、私通太常乐人是假的?朕给你太子之位,给你东宫属官,你却学那隋炀帝,在东宫仿突厥帐篷杀羊饮酒!如今竟敢勾结外臣谋反,你对得起谁?”
李承乾瘫坐在地,泪水混着尘土淌下来。
“父皇...儿臣知错了...可李泰他...”
“住口!”
李世民闭上双眼,内心十分痛苦挣扎,可再睁开时已是决绝。
“传旨,废李承乾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即刻押送黔州,终身不得回京!”
李承乾被拖下去时的哭喊,像针一样扎在李世民心上,那是他倾注了多年心血的嫡长子啊。
三日后,魏王李泰踩着精致的云纹靴入宫,怀里揣着一卷《濮王泰集》。
他扑在李世民脚边,金冠歪斜也不顾,哭得双肩颤抖。
“父皇,儿臣知道哥哥有错,可储位不能空悬啊!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若得立为太子,百年之后必杀亲子,传位给晋王弟弟!”
李世民低头看着这个一向聪慧的儿子,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你当朕是三岁孩童?还是以为朕像你哥哥一样这么容易被欺骗?”
他拾起案上的密奏,扔在李泰面前。
“这是你派人给李治的信,说‘你素与太子亲善,如今太子被废,你难道不怕牵连?’这就是你说的传位给弟弟?”
看到自己的写给李治的信件出现在李世民手中,李泰脸色瞬间煞白,膝行几步想抓李世民的龙袍。
“父皇,儿臣只是...只是担心弟弟...”
“担心?”
李世民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失望,权力果然是最致命的毒药,为了得到它,就算是亲兄弟也是你死我活。
“你在府中养了数千门客,让他们四处散布‘魏王贤于太子’的流言,你趁朕生病,在府中私设祭台祷告,说‘愿父皇万寿无疆,若有不讳,儿臣当继位’,这些事,还要朕一一说出来吗?”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泰。
“你与承乾,一个明着反,一个暗着争,都忘了朕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李泰心上,他瞬间瘫软,再不敢辩解。
是啊,作为玄武门继承法的开创者与实施者,李世民哪还不明白他们这些手段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以说,相较于李世民而言,他们准备的这些手段在李世民眼中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全是玩剩下的。
当晚,李世民在两仪殿召见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勣三位重臣。
烛火摇曳中,他**眉心叹气。
“承乾谋反,李泰凶险,朕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李世民抛出如此问题,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事关帝王家事,作为臣子的他们不得不谨言慎行。
最后还是长孙无忌往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晋王李治仁孝,且与承乾、李泰皆无嫌隙,立他为储,可保后世无兄弟相残之祸。”
房玄龄点头附和。
“晋王虽年少,却有仁人之心,前日陛下让他处理山东赈灾案,他虽未亲往,却能逐条指出奏报中的疏漏,可见有识人断事之能。”
李世民沉默良久,想起前日见李治时,这孩子还红着眼眶为李承乾、李泰求情,便道。
“李治性子是软了些,可至少不会手足相残。”
他拍了拍案几。
“就这么定了,明日早朝,朕便昭告天下,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
次日早朝,当内侍尖细的嗓音念出立储诏书时,站在朝班中的李治浑身一震,几乎要站不稳。
散朝后他被引至李世民书房,扑通跪下。
“儿臣资质愚钝,恐难当储君之任...”
李世民扶起他,指尖触到儿子微凉的手臂,语气缓和了许多。
“朕知道你怕,但这位置,总要有人坐。”
他指着窗外的宫墙。
“你两个哥哥争得头破血流,可你记住,做君主未必非要锋芒毕露,仁厚能安百姓,宽容能安手足,这就够了。”
李治含泪点头。
“儿臣知晓了...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李世民望着这个即将继承大业的幼子,忽然觉得眼角发酸。
他挥了挥手让李治退下,独自对着空荡荡的书房低语。
“观音婢,朕选了治儿,你说...他能守住这江山吗?”
殿外的风卷着花瓣飘过,可惜再无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