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我刚才是不是接了个电话?”
我一时有些恍惚,问了这个么傻问题。
“向总,你怎么了?”阿香忍不住一笑道:“你是在考验我的听觉,还是对自己的听觉产生疑问了?”
“那怪了,为什么电话机上没有电话号码?”
“我的少爷,如今还有几个用固话的啊,这机器得有二十年历史了吧,出了故障不也是情理之中嘛。”
“可小杜的号码为什么能显示?”
“那就可能是对方的号码有问题了,我记得有些虚拟的号码是没法显示的!”阿香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道:“老板,你没事吧,怎么脑门上都是汗啊!”
“没……没事!”
我摸了摸脖子,果然,这一瞬间就已经大汗淋漓。
可我的内心其实在窃喜。
刚才的声音,就是父亲的声音,如假包换。
父亲还活着,父亲还在人世。
我有些激动,甚至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
不过,想想还是先算了吧。
爷爷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差,在没有百分百确定父亲本人还活着之前,我不想让老爷子再经受一点波澜了。
同时,我也有个小疑惑。
父亲既然把电话打到了香火店,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或者爷爷,而是说告诉“向家人”。就算时隔多年,他听不出电话里的声音是我,难道不该先说一句自己是谁吗?
一边思忖着刚才的电话,我一边去了云城河西岸。
到了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一大片绿油油芦苇地,几只喜鹊正在泥滩上空喳喳叫个不停。
小杜所在的刑侦组已经完成了工作,法医组正在做现场的拍照和勘察。
“你怎么真过来了!”小杜看见我就问道:“真是哪里有案子你往哪里凑啊!”
“怎么样啊……”距离较远,我望着那盖着白布的尸体赶紧问道。
“别提了!”小杜皱了皱眉,瘪瘪嘴,小声道:“我入队也快一年多了吧,就没见过这么……难以直视的……刚才愣是给我干吐了。尸体没人样了,已经变形了,全身密密麻麻,都是虫子……我们来的时候,那群喜鹊正啄尸体吃虫子呢!”
听着他的描述,刹那间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好像自己身上也长了虫子是的。
前胸后背,四肢肚皮,似乎哪哪都痒,犹如有虫子在往外钻是的。
我听说,中了虫蛊的人,死亡之后,就会全身是虫。
这姑娘如此快就发作了,要不是葛老,我岂不是现在也已经成了虫子的温床了?
“我……想去看看成吗?”
“啊?”小杜惊愕道:“向阳,你还有这癖好?我可丑话说在前边,很难看,你会做噩梦,而且,你不能给我吐现场了。”
我心道。
总归是同病相怜。
那天要不是我发现了父亲的皮箱,找到了笔记本,她也不会死。
六个月之后,如果我找不到解开异毒的方法,我也会这样惨死,就当是给自己壮胆,给这陌生的姑娘送个行了。
于是小杜领着我,沿着芦苇荡一点点凑了过去。
离尸体还有四五米远,他就一把拦住了我。
“就这里吧,我怕你一会喷出来的晚饭溅到尸体上!”
小杜朝着一个法医招了招手,白色的盖尸布便被掀开了半边。
但见一个泡的有些浮嚢的尸体,皱皱巴巴,苍白淤青,身上一件花褂子已经被涨起来的尸体撑碎了,在那些皮肤褶皱处,密密麻麻的全是米粒大小的血孔,那些半透明的小虫子,就像是蜂蛹躲在蜂巢里一样正在蠕动、朵颐……
也多亏小杜先前的描述让我有了心理建设,否则还真得当成吐了。
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死者张开的嘴巴里,竟然是戴了一副假牙。还有,她那粗大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很老式的金项链……
“不对啊,这人是个老年人!”
“对啊,就是个老年人,显而易见嘛!”小杜轻松道:“我们已经查到死者身份了,六十八岁,前一阵子就报上来的失踪人员。”
**!
我顿时气得够呛,一边赶紧匆匆往回走,一边骂道:“既然是个老太太,让你还让我看什么?”
小杜也懵圈道:“不是你要看的嘛?再说了,就算是死的是年轻人,泡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好看啊,我想寻思,你怎么还爱凑这个热闹……”
我去!
这特么确实怪我自己先行带入了,小杜可一直没说,死的就是那个姑娘。
我这图什么啊,打了几十块钱车,跑过来看了一眼巨人观。
只能自认倒霉。
从芦苇荡里走出来,小杜便笑道:“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放心吧,案子我们一直查着呢,只是最近事有点多。对了,你的手机虽然在观音寺找到了,但目前作为证物,还不能还给你。”
我点着一根烟,使劲抽了两口,算是去了去晦气。
“有什么新发现吗?”
“目前还没有。但是,我们从你父亲当初的银行账号上,发现了几笔汇入的资金,按照时间比对,应该是你母亲住院时候的花销。打入钱的账号已经注销了,时间久远,没有其他信息,只知道是一个叫梁通的人。你也知道,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银行的过期信息保存不完善……我们怀疑,这个叫梁通的人,很可能知道你父亲的去向。”
梁通!
我浑身一震,这不就是刚才那通电话里提到的名字吗?
正在这时候,小杜的电话响了。
等他走到一边,接完电话,兴冲冲道:“向阳,是我师父打来的,那具骸骨的基因检测报告出来了,死者不是你父亲!”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我瞬间热泪盈眶。
可小杜却又叹口气,凝重地朝我道:“向阳,有件事你可能还没明白过来。死者不是你父亲,无疑是一件好事,可如此一来,你父亲是凶手的嫌疑就更大了。毕竟,尸体身上的衣服,是你父亲的,埋藏的地点还在你舅舅的花园里,当时住在你舅舅家的可就是你父亲啊!”
确实。
从警方的视角,我父亲如果不是死者,那大概率就是凶手。
如此一来,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小杜我今天接到的电话。
“我们查过了所有的信用信息,从给你父亲打完钱之后,这个叫梁通的人就消失了。目前判断,死者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梁通。”
听了小杜的这句话,我决定了,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赵川。
允许我自私一次。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父亲了,我很想念他。
我仍然坚信,我所熟悉的父亲,绝不会是一个杀人凶手。
所以,我要去证明我的判断。
我马上就去封门寨村,我倒要看看,梁通是否还活着。他到底知道我父亲的那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