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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夕泪楼的生意,已经不能用火爆来形容。
天还未亮,楼门前的长街便被各色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从太平郡本地的富户,到邻县慕名而来的豪商,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只为等楼门开启那一刻,能抢到一个席位。
“这云锦宴,绝了!说是用锦缎之法烹百鸟,入口那感觉,真跟丝绸一样滑嫩,简直不敢想!”
“灵芝羹才是神品!老子连喝三天,多年的老寒腿都感觉利索多了!”
大堂内,人声鼎沸,热气蒸腾。
梦夕泪一袭青衣,在喧嚣的人群中穿行,脚步轻快。
她脸上挂着温婉而自信的笑,再也找不到半分昔日的怯懦。
“张员外,您老人家的雅间备好了,还是临窗的老位置。”
“孙夫人,您要打包的东坡肉,后厨正用新采的荷叶给您包着呢,放心,保准三天内都跟刚出锅一个味儿。”
她应对得体,举手投足间,已是名动一方的女主人。
金灵儿站在二楼的廊下,看着楼下那道忙碌却从容的身影,心中只剩下敬佩。
顾帅,不只能在沙场上运筹帷幄,在这一方小小的太平郡,同样能点石成金。
他竟真的将一个自卑到尘埃里的小姑娘,硬生生塑造成了如今这般光彩夺目的模样。
……
一街之隔的聚仙饭庄,死气沉沉。
“啪!”
一只青花瓷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碎成几片。
李维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亏损!他**还是亏损!我李家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猛地一把揪住梦南锋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了对方一脸。
“你告诉我,这事怎么办!”
梦南锋吓得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李……李哥,那姓顾的就是个疯子,我……我们真斗不过他啊……”
“废物!”
李维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随即转向一旁脸色铁青的梦德阳。
“梦大人!你是知县!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把老子的钱烧光?”
杨环心疼儿子,一下就炸了,指着李维的鼻子尖叫。
“你还有脸怪我们?要不是你出的那些馊主意,又是挖墙脚又是断货源,害得我们梦家在商会上丢那么大的人!”
梦德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一拍桌子。
“够了!都给我闭嘴!像什么样子!”
他何尝不憋屈。
知县的官威,在人家绝对的实力和财力面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整个大堂,乱作一团。
只有梦夕颜一人,静静地坐在窗边。
她看着那座流光溢彩的楼阁,看着那个她曾经瞧不起的妹妹,在人群中游刃有余。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引以为傲的家世,她鄙夷的那些下九流手段,被对方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降维打击,碾得粉碎。
那个男人,甚至都没有亲自出面。
他真的只是一个靠蛮力,靠运气的莽夫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根本遏制不住,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不甘心。
……
京城,慕容府。
深宅大院,寂静无声。
慕容白坐在窗前,左臂用名贵的丝绸吊着,那张阴柔的脸,因长久的怨毒而显得有些扭曲。
一名黑衣护卫单膝跪地,呈上一卷密报。
“公子,查清了。那顾轩,确实是太平郡梦家的前赘婿,履历平平。如今被梦家扫地出门,还开了个名叫夕泪楼的酒楼,背后是青州金家的金灵儿在资助。”
“金家……”
慕容白右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个地方商贾,狗眼瞎了,竟不知道如何站队。”
护卫低着头。
“公子,是否需要属下带人去一趟太平郡……”
“不必。”
慕容白打断了他。
他轻轻**着自己那条毫无知觉的断臂,动作轻柔,脸上却不见半点怜惜。
“直接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他站起身,走到一盆病怏怏的兰花前,拿起剪刀,慢条斯理地剪去一片枯叶。
“我要他众叛亲离,我要他身败名裂。”
“我要他跪在我面前,像狗一样,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我要把他最珍视的东西,一件,一件,亲手毁掉。”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
在他看来,带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去太平郡拿下顾轩,好不容易。
但那样,太痛快了。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得罪他会有什么恐怖下场。
“太平郡的郡守,姓王,对吧?我记得他有个儿子,叫王腾,是个不成器的草包。”
护卫立刻回应。
“是,据说王腾曾在顾轩的婚宴上,被其当众羞辱。”
“很好。”
慕容白拿起笔,在信笺上飞快写下几行字。
“把这封信,亲自交到王腾手上。”
他将信封好,递给护卫。
“告诉他,只要能让顾轩生不如死,事成之后,我叔父会在兵部,为他父亲的仕途,美言几句。”
“另外,再送去五万两银票,就当是本公子请他喝茶。”
护卫接过信,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
兵部侍郎的人情,外加五万两白银。
这手笔,足以让一个郡守之子,彻底疯狂。
……
太平郡,郡守府。
王腾衣衫不整地躺在软塌上,几个妖艳的侍女正娇笑着给他喂葡萄,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顾轩……你个狗东西,别落到本公子手里,不然非把你千刀万剐!”
他还在为上次婚宴一事耿耿于怀,如今更是听说夕颜楼生意火爆,看到顾轩过得好他着实恨得牙痒痒。
但这狗东西现在背后有青州巨富金家赞助,他还真不好找茬。
就在这时,一名管家匆匆跑了进来,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恭敬地递上。
王腾不耐烦地挥退侍女,拆开信。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醉意和怒气,便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然后是狂喜。
京城慕容家!
兵部侍郎的人情!
还有……五万两银票!
他猛地从软塌上弹坐起来,将信纸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大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顾轩!梦夕泪!你们的死期到了!”
正愁怎么报复顾轩,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了慕容家当靠山,那金家巨富又如何?慕容家可是京城豪门!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果盘酒杯碎了一地。
“来人!给本公子备马!”
他冲着门外嘶吼。
“去把县衙的刘主簿、王捕头,全都给老子叫来!”
“就说,本公子要亲自查一查,那夕泪楼的税,到底交齐了没有!”
……
夕泪楼。
后厨,顾轩正手把手地教梦夕泪,如何用最简单的刀工,处理一块嫩豆腐。
金灵儿快步从外面闯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顾先生!”
她递上一张单子,声音急促。
“县衙那边有动静,我在其中的一位朋友透露,最近县衙似乎想对夕泪楼动手。”
梦夕泪握着刀的手一抖,好好的豆腐上,立刻划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口子。
“夫君,我们只是想安稳过日子,为什么总有人会这么对我们……”
顾轩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将她手上的水渍细细擦干,又将那块被划坏的豆腐,轻轻推到一旁。
“苍蝇来了,嗡嗡叫几声,很正常。”
他拿起另一块完整的豆腐,稳稳放在案板上。
“别理会。”
他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刀锋,平稳落下。
“鱼已经上钩,现在要做的,是陪它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