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紧盯着眼前跃动的马**。
这家伙怎么不带累的。
跑了一路，她的马儿都开始口吐白沫，她也快被颠散架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会被两马分尸的。
跳过去？
只往下瞅了一眼，沈知意就吓得紧闭双眼。
不行不行，这么高，还这么快，会死的。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耳边陡然响起熟悉的男声。
“你会吹口哨吗？”
这道声音就像是一道清泉，淋在她这棵蔫答答的小苗上，让她瞬间有了精神。
是那个男鬼！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又惊又喜，可眼下情况紧急，没工夫叙旧，她连忙道。
“不会。”
短暂的沉默过后，耳边再度传来男人的声音。
“接下来，我将控制你的身体。”
“不能动，不能抗拒我，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很润，就像是玉石珠子在耳边滚动，
带着能让人心安定的清冷。
沈知意还没想明白控制是怎么回事，
嘴先大脑给出回应。
一句“好”脱口而出的瞬间。
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迅速钻进她的身体里。
这个过程很快，就像是有个人猛地朝她撞过来，他们的血与肉快速交融，
不疼，可肝胆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颤。
紧随而至的，是酥酥麻麻的痒。
那股力量蔓延到血肉里，控制她的手，腿，直至全身。
疲惫不堪的皮囊重新获得骨血。
腿抬得起来了，手也不再僵硬，身体都灵活不少。
可到底是被一个陌生人掌控，她下意识地缩紧。
“别怕，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的话就像是有魔力，引导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在她卸力的瞬间。
他操控着她的手果断攀上那根绷直的缰绳，
双腿紧紧夹起，一个腾跃。
耳边狂风呼啸，眼前天旋地转。
她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
稳稳落在疯马马背上。
她，不，准确地说是男鬼，很快就掌握了马儿奔跑的节奏。
他一边控制方向，一边将未被缠住的那只手，用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圆，放在唇边。
“吁——吁——”
一声声短促的哨声，从她的嘴里发出。
跑了一路，任沈知意软磨硬泡都没停下的疯马。
听到哨声，居然一个急刹，慢慢停了。
直到此时，沈知意都没回过神来。
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堪称绝难的动作。
是她的身体能做出来的？
她有这么厉害？
就在疯马彻底停下的那一刻。
沈知意的身体一软。
支撑身体的力气被抽出。
她一个没稳住，身体一歪。
就在她即将落地的前一秒，那股力量再度撞进来，
掌控她的身体，帮她稳稳坐回马背上。
他帮她驱马离开烂泥地，寻了一处干燥的草地，帮她下马坐好。
做完这些，他又屈指朝马儿吹了几声口哨。
那马儿还真听懂了。
扬蹄狂奔，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退出前，先问了她：
“坐好了？我要出去了。”
直到从她这里得到肯定答案，他才慢慢驱离她的躯体。
手，脚，四肢慢慢软下去。
没有人帮忙，疲惫和疼痛也如山呼海啸般袭来。
劫后重生的后怕，在此刻狠狠撅住心脏。
她撑着树干，大口大口呼**新鲜空气。
“好了，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清风一样轻柔。
好似有人在轻轻抚她的背，帮她赶走身体的难受。
沈知意缓和许多，向他道谢。
“多谢菩萨救我性命。”
“你救我两回，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裴迦叶被问住了。
告诉她自己就是裴迦叶？
他可没忘记沈家父女的算计。
编一个身份？
一次谎，百次圆，只会更麻烦。
略微思索后，他道。
“称呼不过身外物，随卿方便。”
沈知意也没有追问。
神仙菩萨，向来神秘。不想被人知道身份很正常。
说话间，裴迦叶也在打量着她。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在外的皮肤，不是破了就是青了，浑身没一处好的。
“你受伤不轻，必须赶紧医治。”
他问她：
“可有带鸣镝？”
“有！”
沈知意在衣袖里摸索一圈，翻出一只小箭。
将它以竹为弓射出，
小箭朝着天空疾驰，发出尖锐鸣叫。
声音能传很远，有人听到，就会循着声音来救人。
裴迦叶也放心了。
“此处离官道不远，不久自会有人来救你。”
“我还有要事……”
“菩萨，你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似小猫儿，瑟瑟缩缩的模样，更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他到底不忍心，出声。
“我陪你等。”
小姑**眼睛霎时亮起来。
“太好了菩萨。”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您呢。”
“你什么时候来我身边的？”
“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话？”
“你是不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掐个诀，就来了？”
沈知意装得轻松。
可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的冷汗，还有疼得微微发抖的身体，都在出卖她。
只怕是疼得狠了，想通过聊天分散注意，缓解疼痛。
裴迦叶难得耐心，一一回答。
“一月前。”
“不说是因为不想说。”
“不是。”
言简意赅，句句实话。
他被雷劈后，只要睡着，就一定会来到她身边，只有身体醒了，才能离开。
一开始，他也不胜其烦。
后来他翻阅古籍，自学了一套催眠术。
只要他想离开，就默念口诀，强行让自己清醒。
但这个过程很痛苦，
每次醒梦，都像是经历了一次溺水，
头很疼，喘不过气。
要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所以他轻易不会用。
除非碰见特殊情况。
比如……
沈知意恰巧在沐浴更衣。
遇上这种时候，
他会立马默念口诀离开。
后来，他摸清沈知意的作息，会尽量和她同吃同睡，
这样的事便很少发生了。
沈知意将头埋在膝盖里，闷闷地问。
“你为何要帮我？”
从小到大，除了嫡姐，娘亲弟弟和月儿，
出现在她身边的其他人，都是有所图的。
裴迦叶认真想了想，回她。
“因为，我不想你死。”
沈知意一怔，蓦然抬头，
世上会有这么傻的人吗？
这么帮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还不求回报？
就算他是菩萨，是神仙，也会要香火供奉吧？
“为什么？”
“你救我两次，我该如何报答你？”
她当然知道，刨根问底很冒昧。
可她的世界里，尔虞我诈太多了，
裴烬前车之鉴在前，她不想重蹈覆辙。
她希望他有所求，
不管是重金供奉、塑金身，还是其他任何事。
只要她能做到，她会尽力满足。
偿他恩情，也让自己心安。
裴迦叶静静地看着她，
若是此刻他是本人站在她面前。
她会发现，他眼神忧郁，带着怜悯。
他在心里，默念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