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撕裂长夜。
三道剑光如陨星坠地,在玄天宗山门前炸开磅礴气浪。青玉台阶寸寸碎裂,千年灵松拦腰折断。守山弟子还未及示警,最前方那道紫芒已然凝**形——紫阳宗主莫天机负手而立,紫色长袍上金线绣着的九阳图案在月光下流淌着诡异光泽。
"苏宗主,别来无恙。"
声音不大,却震得护山大阵的光幕泛起涟漪。莫天机身后,两位紫袍老者各自手托剑匣,匣中透出的锋芒将地面割出蛛网般的裂痕。
叶尘单膝跪在废墟中,胸口剑印灼如烙铁。他看见苏星河的白玉冠上泛起青光,宗主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气息此刻凛冽如出鞘利剑。
"莫宗主夤夜造访,破我山门,是何道理?"
话音未落,十二道剑光自各峰冲天而起。玄天七子结北斗剑阵凌空而立,七十二内门弟子持剑列于山道。夜风骤急,吹得万剑齐鸣。
莫天机却仰天大笑,袖中突然飞出一面青铜古镜。镜光所照之处,叶尘胸口的血芒再也无法隐藏,在夜幕中勾勒出一柄三尺长剑的虚影。
"血寰剑既现世,何须再装糊涂?"莫天机眼中紫焰跳动,"三百年前九宗盟约,苏宗主莫非忘了?"
叶尘突然剧烈颤抖。血寰剑印中传来滔天恨意,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紫袍修士手持铜镜,将白衣剑修逼入绝境;镜光折射下,九柄神兵同时刺入那人体内......
"静心凝神!"剑灵厉喝在神识炸响,"你想被搜魂夺魄吗?"
冷汗浸透重衫。叶尘咬破舌尖,以疼痛压制翻腾的记忆。他注意到开阳峰主正暗中结印,一道隐晦剑气在地底穿行,悄然缠上他的脚踝——这是要当场拿人的架势。
电光火石间,苏星河突然拂袖。青光闪过,开阳峰主的剑气无声消融。宗主向前踏出一步,整座玄天山脉随之震颤。
"莫宗主可知适才天象为何?"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紫阳宗众人一怔。苏星河不等回应,突然并指划天。一道浩然剑气直冲霄汉,夜空中的血月被青光笼罩,竟渐渐恢复皎洁。
"不过是本座演练'太清破邪剑'引发的异象,何劳紫阳宗兴师动众?"苏星河语气转冷,"至于这孩子身上的剑气......"他转身看向叶尘,目光如渊,"玉衡,你来说。"
玉衡峰主会意,捧出一方冰玉匣:"叶尘三日前入剑冢参悟,意外引发古剑共鸣。这缕血煞之气,正是来自初代祖师的佩剑'朱虹'。"
莫天机脸上紫气一闪,铜镜突然转向玉衡峰主。镜光照处,冰玉匣中确实透出与叶尘身上同源的剑气。
"好个偷天换日!"剑灵在叶尘识海中冷笑,"那匣中分明是半截朱虹剑的碎片,这群老狐狸......"
叶尘暗自心惊。他清晰感觉到血寰剑正在吞噬匣中透出的剑气,每吞噬一分,心口剑印就灼热一分。更可怕的是,某种沉睡的意识正在苏醒——当他注视铜镜时,竟能看穿镜面深处封印着三道挣扎的魂影。
"既然误会一场......"莫天机突然收起铜镜,紫袍翻卷间已踏空而起,"三日后九宗会盟,还望苏宗主准时赴约。"
最后一字还在山谷回荡,三道紫芒已消失在天际。玄天宗众人尚未松气,苏星河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月光下竟泛着诡异的紫色。
"宗主!"众长老惊呼。
苏星河摆手制止,擦去血迹走向叶尘。宗主的手按在少年头顶时,叶尘察觉到有冰凉的真元灌入天灵,直抵心口剑印。
"你可知方才多危险?"传音入密在耳畔响起,"紫阳窥天镜能照出修士三世因果,若被照透本质......"
叶尘悚然。他忽然明白为何剑灵要他隐忍——那镜光不仅能照出血寰剑,更会暴露他与剑帝的关联。
"弟子鲁莽。"他低头认错,却听见宗主下一句传音:
"寒冰涧面壁改为今夜开始,子时前必须入洞。"
暮色褪尽,月移中天。
叶尘踩着冰碴走向寒冰涧深处。押送的天璇峰主在涧口就止步不前——此地寒气能蚀金断玉,纵是剑魂境强者也不敢久留。唯有受罚弟子佩戴的玄冰玉佩能护住心脉。
"记住,每日午时会有弟子送膳。若擅自出涧......"天璇峰主冷笑一声,袖中寒鸦剑轻鸣示警。
叶尘躬身应是,转身踏入幽蓝雾霭。走出十丈再回头,来路已被冰晶封死。诡异的是,越是深入,胸口的剑印反而越发明亮。那些游走在经脉中的血丝不再狂暴,反而与寒气交融,在皮肤表面凝成细密的霜纹。
"有意思。"剑灵突然出声,"这寒冰涧底下,竟藏着玄阴地脉。"
叶尘呵气成冰,发现呼出的白雾中飘着细碎血晶。他伸手触碰洞壁,指尖立刻传来刺痛——看似普通的冰层里,蕴**能冻结灵魂的极寒剑意。
"往前三十步,左转。"剑灵指引道,"那里有间石室。"
循着指示,叶尘在冰壁上发现一道几乎被寒霜覆盖的剑痕。血寰剑印微微发烫,那道剑痕竟开始融化,露出后方狭小的石室。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中央立着三尺见方的玄冰,冰中封着一朵赤红如血的莲花。
"九幽血莲?!"剑灵声音陡然提高,"难怪苏星河要你来此!"
叶尘还未发问,胸口剑印突然射出红光。玄冰消融的刹那,血莲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识海轰然震荡,无数画面如走马灯闪过:
雪原上,白衣剑客独战九大魔尊;血海中,赤莲绽放托起坠落星辰;最后是寒冰涧底,那人将染血佩剑**地脉,剑锋所指处,红莲破土而出......
"这是剑帝记忆。"剑灵语气复杂,"血莲是他当年留下的后手。"
叶尘突然跪倒在地。血莲入体后,原本蛰伏的血脉之力开始疯狂生长。他的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皮肤表面浮现出古老剑纹。最惊人的是气海中的变化——那柄迷你血剑正在吸收红莲能量,剑身渐渐凝实。
"运转《大衍剑诀》!"剑灵急喝,"快!"
叶尘立即盘坐调息。当他按照心法运转真元时,惊觉功法路线与体内新生的血脉轨迹完美契合。原本晦涩的第七重口诀,此刻竟如水到渠成般自然贯通。
石室突然剧烈摇晃。叶尘睁眼时,看见冰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正是《大衍剑诀》缺失的最后三页!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文字正化作金线流入他的瞳孔,在识海中重组为立体剑图。
"原来如此......"剑灵喃喃道,"玄天宗根本没人练成过完整的大衍剑诀,因为最后三页需要剑帝血脉才能显现!"
叶尘无暇回应。他全身毛孔都在渗出细密血珠,又在瞬间被寒气冻结,整个人如同被血晶包裹的琥珀。体内真元按照全新路线奔涌,每一次循环都让气海中的血剑凝实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越剑鸣自他丹田响起。包裹全身的血晶应声而碎,露出底下如玉的肌肤。叶尘吐出一口浊气,气息竟比入涧前强横了十倍不止。
"剑魂境......"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浮现的剑纹。寻常修士苦修百年难破的境界,自己竟在一夜间达成。
剑灵却嗤笑道:"区区剑魂也值得高兴?你可知剑帝像你这般大时,早已......"
话音戛然而止。血寰剑突然自主显形,赤红剑锋指向石室顶部。叶尘顺着望去,看见冰层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玄龟前辈?"他想起剑冢异变时苏醒的古老存在。
冰层破裂,巴掌大的墨玉小龟缓缓降落。它每下落一寸,体型就膨胀一倍,落地时已如磨盘大小。最惊人的是龟背上天然形成的纹路——那分明是一幅周天星斗图!
"三百年了。"玄龟口吐人言,声音苍老得像是从时光尽头传来,"叶青玄的债,该还了。"
叶尘正要询问,整座石室突然翻转。失重感袭来,等他站稳时,已置身于巨大的地底洞窟。中央悬浮着直径百丈的冰球,冰中封印着令他血脉沸腾的事物——
那是一具水晶棺。
棺中躺着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面容与叶尘记忆中的剑帝完全一致。更令人震惊的是,男子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处的纹路与血寰剑如出一辙。
"这是......"
"你的前世身。"玄龟叹息,"当年叶青玄兵解前,将毕生修为封入这具道体。如今血寰认主,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叶尘如遭雷击。尽管早有猜测,但真相揭晓的刹那,仍觉天地倒悬。他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不可能......转世轮回需要千年时光,我今年不过二十......"
"因为这不是轮回。"血寰剑突然飞向冰球,"是剑斩三尸,身外化身!"
剑锋触及冰球的瞬间,整个寒冰涧地动山摇。叶尘看见棺中人的手指微微颤动,插在心口的断剑正在与血寰剑共鸣。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召唤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每迈一步,冰球就透明一分。
当他的手终于贴上冰面时,整座洞窟亮如白昼。棺盖开启的刹那,浩瀚如海的记忆洪流将他吞没。这一次,他看清了所有细节:
三百年前的雨夜,叶青玄抱着婴儿冲进玄天宗;紫阳窥天镜照出婴儿魂魄中的剑形烙印;九大宗主联手逼迫的场景;最后是苏星河接过婴儿时,眼中闪过的决绝......
"所以宗主早就知道......"叶尘喃喃自语。记忆最后定格在一幅画面上:叶青玄将血寰剑刺入自己胸膛,剑气却化作流光没入婴儿眉心。
"现在你明白了?"玄龟的金眸中映出叶尘恍惚的脸,"苏星河当年冒险保下你,今日又故意引你来此,都是在还叶青玄的救命之恩。"
冰球彻底融化,棺中人身躯开始虚化,化作无数光点流向叶尘。当第一粒光点融入眉心时,叶尘听见了来自三百年前的叹息:
"这一世,别再败给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