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州,大横水镇。
从北地逃过来的辽人,正等待着银州的救济。
这成千上万的难民,一旦脱离了辽地,来到传说中的定难军,便如同得了赦一般。
女真鞑子实在是太凶恶,比恶鬼还吓人。
无数的辽人在大横水镇外附廓搭起了帐幕,掏出地窝子,在银州军监督下有序等待安排。
难民们依附而居,每日由银州军的军中司马发放粮米烧柴石炭。有身强力壮的,便加入到银州附近水渠的挖掘中,靠着一身力气赚点钱。
虽然不是很多,但足够买些酱料菘菜,给难民营中每日没滋没味只是勉强管饱的粥饭添点滋味,给一路逃来的家人添点遮盖御寒的破衣。
银夏两州接待难民的方式和手段,各不相同。
夏州附近堡寨多,良田也多,牧场很大。
大部分辽人都被分配到堡寨内安置下来,作为屯兵一样的存在,闲时种地放牧,为夏州军制造兵刃、箭矢、皮具.
而银州,因为城镇多,难民没多少地方安置,只能是挑选会骑马赶车的,加入商队。
其他的则一股脑转运到兴灵腹地,西夏这片土地打了近两百年的仗,可谓是地广人稀,遍地都是机会,再来一倍的人都能养活。
这些难民,甚至还有专门往河西迁移的,用来填补河西回鹘被陈绍迁移至银夏,留出来的空缺。
耿南仲在西平府被打了一顿,心中无比愤恨,但也无可奈何,而且不敢走慢了,生怕再挨一顿。
他从西平府一路走来,见到了整个定难军的扩张,心中更加惶恐。
放在以前定难军这般擅自扩充军马,自然会为上上下下忌惮。陕西诸路的奏章不知道要飞多少去汴梁告状,而朝中诸公也会如临大敌,马上料理定难军。
但是现在嘛.
想朝汴梁告什么刁状,指望朝廷中枢出马收拾跋扈武臣。
用心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了。
大宋苦心维持的重文轻武的局面,在伐辽之后,已经快撑不住了。
耿南仲心中的难受,比刚才多了十倍,肉体的疼痛只是暂时的,但是地位的反差,将来还有机会翻转么?
更让他心惊的,则是定难军此时的规模,一路走来,人家根本不设防,随便你看。
横山一线有多少兵马?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就在两地护送难民前行,而且号令威严,军容整齐。
童贯在河北大败之后,天下究竟还有谁能治他。
此时朝廷最明智的选择,当属是马上切断和定难军的所有联系,立刻开始制裁,否则定难军的军势只会越来越大。
可是朝廷有这个条件么?
可能要继续被迫养虎为患了。
一股无力感,顿时袭上心头,耿南仲思来想去,决定暂时先不离开了。
他要在定难军再观瞧一番,看看这里到底如何。
要是汴梁如今却已无法解决难处,那么未来这天下——
陈绍今日没有穿轻甲军袄,而是着一身窄领长袍,在广源堂中,听王寅说着盐州官员贪污的事。
“这几个贼子借安置之名谋夺民妇,挪用公银,其心存污,行止不检,辜负节帅大恩!”
陈绍说道:“按律处置就是了,这种事也是难免的,只是常巡视检查,除此之外,更无他法。”
“我们如此缺钱的时候,他们还这般行事,属下真想将他们全都碎尸万段。”
王寅咬牙说道,看得出来,他是有点恨**。
毕竟是苦出身,吃过这些**的亏。
盐州这地方,确实有点特殊,这里油水有点太大了。青白盐的贸易,每年能赚千万贯。
当初大宋切断了他们往中原贩盐的通道,即使是国力不济,西夏也马上果断开战。
因为这条路一断,他们的财政立马减少一大半。
陈绍心里盘算着,是得让魏礼,优化一下此地的官员配置。
权力不必集中,因为这里完全可以按章办事,不太需要一个决策者。
盐铁,是定难军的钱袋子之一,而且是最能来钱的一个。
“我们得有自己的一个选拔官员的制度。”
陈绍自然不能在地盘上搞科举,但是此时已经不是创业初期了,很多人失去了出头的机会。
这种情况可不好。
“把魏礼他们都叫来,我要商议个事。”随着**越来越多,陈绍觉得,是时候发展自己的独特的选官制度了。
如今定难军的大政策,都是陈绍提出个大方向来,魏礼他们回去商议,敲定细节,拿出具体方案,再由陈绍审查。
这样很是方便,而且也保证了他自己的权力不会被偷偷架空。
不一会,魏礼带着两个书记官,还有副手许进。
几人进来之后,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在定难军中,大家还是很随意的。
陈绍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盐州出了几个**,我已经让广源堂处置,我发现咱们的官儿已经很久没有流动了。正所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你们觉得选官上,有什么好的政令可以推广。”
魏礼和许进对视一眼,没想到今天的话题这么大。
魏礼沉吟了片刻,说道:“不如开科。”
陈绍对此不太赞同,开科又是那一套,学的东西很难致用。
就算是要开科,那也得改制一番。
他还是倾向于,有个搞研究的地方,尽管如今陈绍手下,除了在火药的威力上有所加强之外,并没有发展出什么新的技术。
即便如此,陈绍也觉得很有意义,因为新东西的面世,往往是井喷式的。
自己已经将风气引到一个正确的道路上,随着经验和知识的慢慢积累,早晚有收获的那一天。
“我提一个想法,你们帮我参谋参谋。”陈绍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从堡寨、镇这一级开始,直到州府,逐次设立各阶学院、书院,然后层层选拔,你们看如何?”
魏礼和许进,虽然不太赞成,但是陈绍提出来了,他们就要仔细去想有没有可行性。
许进说道:“节帅此乃长久之计,但远水难解近渴,我们当下就需要一批官员顶上。”
陈绍想了想,说道:“那也不妨碍先施行,就当是提前试点了。我们再从中原,挖一些现成的不如意的官吏来,只要通晓钱粮刑律,就可以入职。”
魏礼笑道:“这个却简单。”
陈绍又说道:“在河西,建一个佛学院,教他们把经世致用的学问,和佛学结合起来,培养一批神棍,为我所用。”
魏礼和许进突然一起咳嗽起来,眼神都有些古怪。
陈绍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到了你们这个地步,若还看不懂这件事的重要,那就白干了!”
两人其实也懂,但没想到节帅说得如此直白。
“佛学院的学生,要挑身体好的,和尚这个身份好啊,将来可以放出去做细作,打探、策反、刺杀都可以。”
“再来个讲武堂,把那些中低层的武官、武将,每年挑上些日子,集中起来学一学。”
打仗这东西,也不能全靠武将们在战场上,生死相搏中去领悟学习。
有些经验,也是可以口耳相传,言传身教的。
陈绍点了点头,“就先这样吧。”
对他来说,在定难军中推广,还算是轻松。
若真的有用,将来再不断完善,发扬光大。
这件事听上去很大,但是在魏礼和许进看来,反倒不是很麻烦。
在堡寨内,原本就有很多的学堂,学的是认字和匠学。
稍微增添些人手,从各自堡寨内,寻几个学究先生,给小童启蒙就可以了。
至于佛学院,两人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节帅的想法确实很好。
因为西北这地方,佛学太重要了,要把释经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以免为有心人所用,蛊惑人心,来破坏定难军内的团结。
两人离开之后,陈绍也不想在广源堂待着了,他总觉得这里阴气很重。
其实在地下,确实有地牢存在,但是关押的人不算多。
一般只要进了那里面,很快就招了,没多少人能承受住。
能承受住的,就已经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了,是死硬的顽固罪犯,干脆就杀了。
广源堂,大部分时候,都是先掌握了罪证才动手的。
陈绍这么一个从外地来的新崛起的势力,治下肯定是有不少人不服的,一品广源堂的存在,就是为了对付这些人。
他带着大虎和几个亲卫走出节堂,正好一人从一品堂内商队的院子中出来,穿着一袭白棉衣,有些素净。
正是河西回鹘领袖悉里的妻子,萧氏。
萧氏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行礼道:“拜见节帅。”
陈绍听王寅说过,她把河西商队经营的十分好,已经快超过夏州那里的茶马交易税了。
陈绍也有心重用她,只是还不确定她是否忠心,想着再观察观察。
听说悉里前段时间,突然死了,陈绍就宽慰道:“夫人节哀。”
“多谢节帅。”萧氏又弯腰说道,陈绍看了一眼,说起亡夫,她好像没什么哀伤,不过她的表情倒没什么纰漏,严肃中带着悲色、睫毛上还有些许泪痕。
陈绍刚想走,萧氏突然说道:“节帅,能否说几句话?”
“你说。”
“妾从去年起,为节帅效力,在广源堂内兢兢业业,不敢说有什么功劳,承蒙王总管抬爱,曾许诺说要上报节帅,要让妾身来管商队。”
萧氏说着,语气带着点哀怨,“怎么上报之后,反倒不提了,可是妾做的哪里不对,还请节帅当面训斥。”
陈绍也算是见过形形**的人了,开口要官的更是不少见,但是没想到萧氏一介女流,官瘾也这么大。
看得出来,刚死了丈夫萧氏根本就不伤心,悲伤与哭泣都是装的。但是陈绍没给她商队负责权,她是真难受,这泫然欲泣的表情,比刚才真切多了。
陈绍轻咳一声,笑道:“其实吧,你干的很不错,我也仔细看过账本。但是咱们毕竟认识不久,还不是很熟,我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你也知道的,用人之道,才能是一方面,忠心也是很重要的。”
萧氏没想到陈绍这么实诚。
那真是不拐弯抹角,她本人很喜欢这种风格,直来直去,自愿交易。
“节帅,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节帅看到妾的忠心。”
陈绍听她声音,又带了一些柔媚,不禁咽了口唾沫,这萧夫人真是太想进步了。
虽然知道这白衣下面的包裹着的身体很**,但是陈绍还是仔细想了想。
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广源堂已经把她底细调查清楚了,一个没落的大辽贵族。
丈夫也死了。
见陈绍站在那里不说话,萧氏的微笑变得有点难堪,简直像是一种复杂的假笑、凝固在了脸上似的。不过她总算是个心思灵巧的人,没有继续说话。
陈绍越想越对,如今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若是能把这个萧夫人利用起来,商队多赚些钱,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为了大业,自己就算付出五亿八亿的,又有何妨。
他背着手说道:“对于河西的商队,我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一会夫人你到我哪里,咱们好生论道论道。”
萧氏低着头,羞得面红耳赤。
陈绍回到府上之后,低声安排了亲卫几句,就在小院里等着。
闲着无聊,他就在桌前煮茶。
不一会,有人护送着萧氏进来,她脸红红的,此时失去了那精明的劲儿,只是低着头。
炉子上的水烧开了,白汽缭绕,萧氏赶忙说:“妾来伺候节帅。”
“什么?”
“饮茶啊。”
陈绍上下打量着她,尽管是不着粉黛,穿着毫无修饰的白麻衣裙,但那线条圆润的艳丽鹅蛋脸、宽大痲衣下隐约的美妙身段,仍是十分誘人。
尤其是那双瑞凤眼露出点笑意,更是仿若情意绵绵,叫人如沐春风。
萧氏上前,先倒了一碗茶,跪坐着双手捧到陈绍面前的案板上。
陈绍没有伸手把住茶碗,而是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两人本来气氛很尴尬,但稍有肢体接触,反而都放开了些,萧氏的眼神便隐约有点微妙。
陈绍看她的脸时,那细腻雪白的肌肤映着些许炉火的红光,仿佛又多了几分羞意的颜色。
萧氏本来是闭着眼的,可是她使劲撑着墙壁的手、忽然按到了木窗上,“哗”地一声,不慎把窗户推开了。
扶着墙的萧氏,惊呼一声,身子朝前趴下去,唬的她赶紧抓住窗边的箩枝。
院子里,花开的正艳,一片绚烂的春光,涌现在两人眼前。
陈绍浑身绷紧,看着被窗边被晃落的花瓣,落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情绪嗡的一下涌起。
“春天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