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139章 亡国之相

陈绍一口气,骂了个爽。

对于童贯这次伐辽,他真是憋了一肚子火,人怎么能废物成这个模样。

你前二十年抚边伐夏、镇压吐蕃的气势呢!

他自己是恨其不争,但是看在胜捷军这些亲卫眼里,就是他陈绍刻薄寡恩了。

因为你是童宣帅提拔起来的,若是没有宣帅,你如今还是个粮运使呢!

大虎在一旁看着,在杨三七开口时候,他心里就暗道这群人胆子真大。

还敢来找东家要钱作为贴身侍卫,他可太知道陈绍有多缺钱了。

果然,东家马上急眼了。

整个定难军,谁不知道东家天天被人缠着要钱。

那杨成,上次都把东家逼得不敢出门了。

陈绍的定难军很会赚钱,也很能赚钱,西北的产出恰好是中原紧俏的,而且还垄断了西域商道。

但是他缺钱也是真缺钱。

陈绍破口大骂,杨三七等人脸色铁青,但是看着他那亲卫,都不敢随便开口。

等到从节帅府出来,杨三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重重地啐了一口。

带着手下,骑马离开。

来时这一路上,他们心情还算不错,瞧着如今这定难军好生兴旺,原本打算在这里玩几天。

甚至在杨三七的意识中,已经笃定了绍哥儿会给他包圆了,让他尽情玩乐,最后再打包一笔不菲的盘缠。

毕竟当年绍哥儿没多少钱的时候,都能做的面面俱到,宣帅给了他一千贯,他当天拿出七百贯来请客。

杨三七甚至能想象的到,回去之后宣帅暴怒的样子。

如今整个大宋,都在为燕京的事而勒紧裤腰带,偏偏最富足的西北定难军一毛不拔!

亏他还是胜捷军出身,简直是把忘恩负义,表现得淋漓尽致。

杨三七等人走了不久之后,又来了一批人,点名要见陈绍。

见他们也是从汴梁来的,陈绍好奇之下,让人请了进来。

来人身穿青碧色圆领窄袖袍,戴黑色软脚幞头,系着黑鞓素带。

陈绍在皇宫的捧日军做过指挥使,认得这是内侍省的小黄门,确实是汴梁来的。

“你就是陈绍?”

噌的一声,客堂上陈绍的侍卫们拔出刀来。

三个小黄门吓得一哆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拔刀,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汴梁来的么!

他们在外面横惯了,尤其是到了地方,哪次不是予取予求。

就拔刀这件事,自己回去添油加醋说一遍,就要叫他这个官儿当不下去!

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还是暂时低低头的为好。

其中一个小黄门壮着胆子,说道:“陈绍,遣散安置那么多都门禁军,你知道吧。”

“如今要编练新军,朝廷库藏暂时匮乏了些,各地的官员都争相捐献,你要捐多少?”

又是来要钱的?

陈绍看着这几个人嚣张的嘴脸,心里说不出的厌恶,他们仗着梁师成的势力,以前还不知道恶心过多少人。

为首那个小黄门,手里拿着白犀牛尾制成,柄嵌乌木的拂尘,陈绍知道这是近侍宦首。

他仔细想了想,如今这个局势,大宋是被玩坏了。

搜刮地皮,搜刮到自己这种手握军政大权的藩镇头上了。

若是以前,陈绍对梁师成这种人,还是很忌惮的。说不定真就挤出些来,贿赂他一番。

但是如今嘛,汴梁的那群货,已经不放在陈绍眼里了。

有能耐你就来,惹急了老子还主动去呢。

陈绍对着大虎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就要离开。

小黄门头领急了,拈着兰花指,骂道:“大胆!”

大虎看着几人,心中暗道算你们倒霉,两伙人的怒火,都发到你们身上了。

几个亲卫凑了上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个小黄门。

不一会,侍卫们就用马车,运了三具尸体出去。

诚如陈绍所想的一样,大宋的财计彻底崩塌了,蔡京也没办法。

本来他从皇帝手里,死死保住了一些钱财,要用来训练新军。

但是被童贯这么一折腾,宝钞彻底没有了信誉,他手里最大的王牌成了废纸。

那新军可以不再训练了么?

万万不能,这已经动摇大宋的根本了,没有一支强有力的中央军,再加上伐辽之战打的如此之差。

像是西军这种精锐边军,已经不拿朝廷当回事,自行从河北撤兵,回到了老家。

路上为了筹集盘缠,还打劫了河北几个州的府库,朝廷也是装着不知道,不敢再激怒他们。

一天之内,被连续恶心了两次,陈绍心情奇差,咒骂了朝廷那些蛀虫一番之后,又想起童贯的骚操作来。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候人老了,真的适当地退一退,不然容易把前半辈子的功绩,全部搭进去。

陈绍刚来的时候,还有点看不起童贯,就是因为历史书上的童贯很拉胯。

但是随着接触下来,他又觉得童贯还可以,尤其是了解他以前的功绩之后。

不过,自从伐辽这件事提上他的议程,童贯就彻底疯狂了。逼死刘法、战前裁撤西军武将、一败立马退到河间府、三次败于残血契丹之手最后,来了陀最大的——花钱买燕京。

这个赎城金,你给女真鞑子些钱啊,奢侈品,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的就算了。

可他给了女真人一百万石漕粮,真是罪该万死!

原本养不起辽人奴隶的女真鞑子,如今可以放心大胆地驱使辽人仆从了。

想到如今朝廷是穷疯了,搞不好还会来要钱,陈绍直接喊道:“来人呐,着承宣司,派人去汴梁,就说西夏打下来了,请官家把承诺好要给的粮饷快些发下来,我要犒赏灭夏的有功之人!”

——

汴梁城。

蔡府,书房内,临时被当做了政事堂,甚至还挂了门匾,满满当当的都是文臣璞头在到处晃动。

不知道多少官员在等着或求见,或禀事,或接批复公文,或请示什么事情。

因为蔡京年纪大,官家特许他在自己宅子里处理政务,这些官员每日里,便来到蔡府聚集。

放在以前,这些士大夫们纵然不高声谈笑,也会低声往还,熙熙攘攘得有如集市。

可是此刻在政事堂外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恭谨肃穆如对大宾,只等着蔡京的召唤。

只有他们这些真正接触到国家核心决策的,才知道如今的局势有多糜烂。

曾经以富裕著称的大宋,到了这个时候,竟然穷的要亡国了!

大家虽然平日里,吃喝玩乐,富贵闲适。

但此时,也不得不提起劲来,尽量把这段困难期度过,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国家财计继续糜烂下去。

只不过这政事稍微一想,就叫人脑袋都要炸开了,实在是太难了,到处都有亏空.

前几日,官家竟然还要伸手,要钱修建园子。

蔡相当场就要辞官回乡,这才让赵佶收敛了一点。

大家知道蔡相的难处,也知道这世上,恐怕只有他能尝试着挽救大宋了。正在恭谨等候之际,就见一名紫袍文臣带着几名元随,昂然直向政事堂而来。

看到这名紫袍文臣,在外等候的文臣璞头顿时如被风吹折一般,矮下去一片,向他施礼。

这紫袍文臣面若冠玉,三缕墨髯,端的是好卖相。此人正是蔡京长子蔡攸,只见他一副志满意得模样,朝前直行,对身左身右,那些躬身行礼的青袍绿袍文臣,视若未见。

几个身份还算够的人趋前向蔡攸招呼,口口声声都是小蔡相公,而蔡攸只是摆手:“要事在身,不能稍停,恕罪,恕罪。”

蔡攸嘴里面还算客气,可却是连回礼都懒得,直直地从趋前之人身边擦过,就差用鼻孔来看人了。

原来从赵佶即位之后,大宋的君权加强到了开国以来未曾有的地步。

可是现在,赵佶是大放权,政事堂全由蔡京一人主持,掌握大宋全部政务,大事小事在汴梁几乎可以一言而决。

哪怕是蔡京以前最为熏灼的时候,权势也不及现在一成。

没办法,赵佶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必须依靠蔡京了。他只是昏,他可不傻,可笑的是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忘不了享乐。

赵佶这种,估计是一种病,不花钱就难受的病.这种病很难根除,只有五国城的羊皮能治。

等小蔡相公走过,人人对望,心中都是腹诽:“沐猴而冠!等你那个老而不死的爹爹去后,凭你本事手段,还能风光几天?只怕给人吞得连骨头都剩不得!”

说起来这小蔡相公,的确是人憎狗嫌,不为汴梁中人待见。

这厮的操守不必说了,向来是号称专业卖队友。其实操守什么也不算大事,只要你身在官场,节操往往就是浮云了。

既有能力又能守住节操,都是可上史书立传的名臣,上下几千年,也只是凤毛麟角而已。

只要有本事,没操守,以他的身份背景,在官场上也能如鱼得水。

可是小蔡相公偏偏是既无节操,又无本事,还贪得无厌。甭管什么事情交到他手里,只有办砸的份儿。

但是架不住小蔡相公就是有个好爹,本来是准备安置在枢密院中为都承旨,突然童贯买了燕京城,让大宋濒临破产,他爹蔡京为文臣班首,权势数十年未有,小蔡相公心气也顿时就高起来,就盯上了政事堂大参的位置。

今天匆匆赶来,既是跟他爹要官来了,也要他爹帮他办事。

蔡京即使老迈,但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况且此人还是自家儿子。

他甚至不敢把蔡攸放在身边,就怕被他给拖累了,误了大事。

于是便给他了个尊荣清闲的位置,小蔡相公又不屑于干,因为没有油水可以捞。

蔡京被他磨得没有办法,总不能杀子吧?于是只好以翰林学士名义先挂一个检正政事堂公事差遣的名义,先敷衍一下再说。

到底如何检正政事堂公事,谁也不去管他。

虽然大宋财计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是不妨碍这段时日,蔡攸过得还是颇为滋润。

毕竟他爹的权势增加了,不少人见不到蔡京,就都求到他那里去。

今日来,除了给自己要官之外,蔡攸收了别人的礼,将这些人的诉求,揣的满满当当的,要来找他爹给办了。

因为是在蔡府办公,原本政事堂外当值扈卫之人也来了,他们当然识得蔡攸,恭恭谨谨将他迎入。

蔡京年纪确实太大了,已经到了站不住,坐不稳的地步,主持国家最高政务的时候,房中罕见地放上一张胡床。

蔡京就靠在胡床上闭目听着几位参知政事恭谨的回禀各项事宜,有美婢侍妾在场伺候着蔡京,或者为他捏腿,或者为他捧参汤,唾壶食盒等等应用器物都一应俱全。

莺莺燕燕一大群,就在一众紫袍高官眼前环绕,在这个决定国家最高政策的房间内活动。

而这些国家副相们就视若未见,红粉都如骷髅,操守可比大相国寺的方丈还高,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就在众人都聚精会神,一起听蔡京安排的时候,突然听见脚步声响,转头一看正是蔡攸。

能不经通传就直入政事堂的,也就是这位蔡家大郎了。

副相高屐甚是客气,对着蔡攸招呼一声:“居安,你怎么来了?”

其余官员也不敢怠慢,岁数大的都颤巍巍站起来,比不得高屐与蔡攸的交情,纷纷都道:“蔡学士少见。”

一般人见了这群人,都得战战兢兢的,但是蔡攸却十分随意。

任你多少年寒窗苦读,也不如有个好爹,千年过去了,这个道理一直没变过。

蔡攸大剌剌的还了一个礼,就趋到自家爹爹胡床之前,做出一副耳语姿态,但是声音却很大,分明是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爹爹,有要紧事情,还请爹爹屏退诸人,儿再向爹爹细细回禀。”

这番话一出,在场诸人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装作没有听见。

有的谨慎一些的,就准备先向蔡京告退,这位岁数已然不小的蔡家衙内,小人得志模样看得人郁闷,还不如避道为上。

这些人里,也不全是阿谀奉承之辈,有几个当场就要发火。

还好蔡京拿捏的很准,一直都闭着眼睛的蔡京,这个时候才缓缓睁眼,怒道:“在座都是朝廷重臣,身份也远高于你,为父托以腹心,有何事不可对诸君言?狂妄!”

“有话就说,不能说就趁早出去,为父不想单独听你说一个字!”

蔡京是真生气了,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蔡攸就不说了,都混成了汴梁第一讨人嫌,小儿子蔡鞗,自己把他安排到那么紧要的位置,竟然连定难军的一丁点权力好处都没分到!

这要是自己年轻时候,带着正儿八经的实权官职去到定难军,背后有宰相父亲撑腰,早就笼络人心,发展势力,至少夺了定难军一半的权力了。

如今自己要是有定难军作为后盾,做什么事都多了不少的底气,财计更是有回还的余地。

大宋其他地方的财计,都如死水一般,唯有定难军是一泓活水。蔡京精力有限,但也好生研究过定难军的财计,要不是他把钱用在购买辽人生口上,此时的定难军富的不敢想象。

蔡攸给老爹噎了一下,嘟囔了几句之后,勉强挤出个笑脸道:“爹,我这里手头上有些人情,你帮我处理一下,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钱了。”

在场的人,纷纷低下了头,庆幸这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蔡相多么稳重的一个人,聪明绝顶,怎么生了这么个不肖之子。

“滚!”

蔡京突然重重一拍胡床,气的面红耳赤。

这下蔡攸也害怕了,他刚才就是恼恨他爹不给他面子,故意在人前气他爹的。

他就是这么个人,浑起来什么都不管,当年在端王府的时候,一直也是这个做派,和王黼等人动不动就在赵佶跟前互殴。

如今瞧见老父亲的模样,蔡攸心里又后悔起来,赶紧上前赔罪道歉,拍打着他的后背。

众人见蔡京已经不能议事,纷纷起身告退。

等人都走之后,蔡京悠悠地睁开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爹,儿子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真生气了。”

蔡京看了一眼儿子,说道:“爹还有几日活头,你这般心浮气躁,孟浪无礼,将来在这汴梁城中,又能待上几年呢?”

“只要官家不倒,儿子何至于待不下去,再说了,爹爹你必然是长命百岁,庇佑着我们兄弟。”

蔡京微微闭眼,说道:“你以为官家是个宽厚的人,你在端王府时候就与他亲厚,他便能一直纵容你么?”

“这国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尚且收敛了心性,你却依然炊金馔玉,挥霍无度。官家因为要用为父,暂时忍了下来,将来呢?”

“等他想起这段时日,自己过着不舒心的日子,你却纸醉金迷,今**这般的言行,都将化为利刃,扎的你体无完肤。”

蔡攸想了想,竟莫名地有些害怕起来。

“爹,不能吧?”

蔡京闭上了眼,心中的忧思却丝毫未减。

忧家,也忧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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