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最卑微的姿态,最不堪的过往,为自己铸就了一面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从今天起,谁在朝堂上为难安国君,就是与整个大胤的凉薄无耻为伍。
谁敢质疑安国君,就是公然挑衅女帝陛下的怜悯与权威。
此子的心机,深不可测。
看着那个在女官怀中“瑟瑟发抖”的背影,上官婉缓缓收回目光。
他在璃月朝堂的第一步,已经站稳了。
站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稳。
只是,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紫宸殿的风波,迅速传遍整座月华城。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便传进了长公主府。
月思华端坐于梨花木雕琢的软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温润的南海珍珠。
听完侍女的禀报,她那双与月清瑶有七分相似的凤眸中,闪过一抹玩味。
这个大胤送来的**王夫,倒是有趣。
但他是真傻吗?
一个真正的**,绝不可能在那种绝境下,做出如此精准的反应。
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哭喊,都恰到好处。
不仅给了大胤皇室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更将自己,牢牢地绑在了女帝的战车上。
此等心机,岂是痴儿所能有?
她放下珍珠,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既然是个人物,那便不能放任他在栖梧宫里自在了。
是龙是蛇,总要拉出来遛遛。
“备笔墨。”
一封措辞优雅的烫金请帖,很快便写就。
内容很简单,长公主念及王夫解决了江南水患,特备薄宴款待。
月思华将请帖交给心腹侍卫。
“亲自送到王夫手上,看他反应。”
“是,殿下。”
栖梧宫。
后院的池塘边,李显正拿着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里的锦鲤。
景松和景岚,如两尊门神,侍立在不远处。
长公主府的侍卫大步流星地走来,脸上带着皇族府邸特有的倨傲。
他将请帖双手奉上,声音洪亮。
“王夫殿下,我家公主殿下有请。”
李显抬起头,眼神茫然,仿佛没听懂。
他好奇地接过那封制作精美的请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他把请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指戳了戳上面的烫金大字。
“香香的,亮晶晶。”
侍卫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王夫,果然是个**。
公主殿下未免太多虑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李显手一扬,想把请帖举高了看。
啪嗒。
一个不小心,那封烫金请帖脱手而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池塘中央。
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请帖迅速被浸湿,缓缓下沉。
李显“呀”了一声,伸手指着池塘,急得直跺脚,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
“掉进去了!”
“亮晶晶,没了。”
他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那名侍卫,双眼水汪汪的,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侍卫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攥着拳,强压怒火。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看着李显那张痴傻无辜的脸,他满腔的怒火,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跟一个**计较?
传出去,丢的是长公主府的脸!
最终,他沉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无妨,在下,这就回去禀报。”
说完,他忽地转身,带着一身压抑不住的怒气,拂袖而去。
长公主府内,气氛冰冷。
月思华听完侍卫添油加醋的描述,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用这种方式拒绝本宫,是在告诉本宫,他不愿见我,还是不敢见我?
“那个从大胤跟过来的六皇子李琮,最近在做什么?”
“回殿下,此人嗜赌如命,最近似乎输了不少银子,正四处想办法呢。”
“很好。”
月思华眼波流转,计上心来。
既然你不肯走正门,那本宫就给你开个偏门。
她倒要看看,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软硬不吃。
她从妆匣中取出一张千两的银票,又对侍女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个身段妖娆,眉眼含春的美妾被带了上来。
“去,把这些东西,送到六皇子手上。”
月思华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告诉他,本宫要见王夫。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半个时辰后。
六皇子李琮揣着那张滚烫的银票,一路小跑进了栖梧宫。
他身后,还跟着那个一步三摇的美妾。
一见到李显,李琮便扑了上来,满脸的激动与谄媚。
“九哥!我的亲九哥诶!长公主殿下,她……”
李琮指着银票和美人,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显瞥了一眼那美妾,又看了看李琮手里的银票,依旧是那副懵懂的样子。
“六哥,吃糖。”
李琮一愣,随即压低声音。
“九哥,别装了!就咱们俩!”
“长公主想见你,让我约你出去!你看,钱和人都送来了!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
李显眨了眨眼,忽然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
“不去。”
“我不跟她玩。”
他一把抱住李琮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我要去找女帝姐姐玩!女帝姐姐会给我吃最好吃的糕点!”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院子里的下人都听见。
李琮瞬间明白了。
这话,哪里是说给他听的。
分明是说给长公主的眼线听的!
用女帝来压长公主!
实在是高!
他心中对李显的敬佩,又上了一个台阶。
消息传回长公主府。
月思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中一片冰寒。
好一个“要去找女帝姐姐玩”。
第一次,是意外失手。
第二次,用女帝压我。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李显,是女帝的人。
她这个长公主,还不够格。
月思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庭院中的一株腊梅,开得正盛。
她伸出手,折下一支,花瓣上的寒露沾湿了她的指尖,冰冷刺骨。
她的声音,也如这寒露一般。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既然软的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