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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意尚未开口,眼前便蓦地一亮。
车帘猛地被掀开。
随山一颗大脑袋急火火地探进来,声音响亮急促:
“大人,您摔着哪儿了?疼不疼?”
下一秒,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只见自家那位向来冷峻威重的大人,竟半跪在车厢柔软的毯上。
而沈二姑娘那两只素白纤长的手指,正毫不客气地揪着他的耳朵。
随山喉头一哽,霎时间进退两难。
“……属、属下唐突!您二位……继续,继续!”
车帘“嘭”一声被甩下,严严实实隔开车里车外。
车辕另一侧,云锦好奇地倾身,试图探头往里瞧:“里面怎么回事呀?我怎么好像听到……”
随山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她毛茸茸的发顶,拼命将她往外推:
“小祖宗,别问!不该看的少看!当心眼睛!”
云锦被他按回原位,半信半疑地撇撇嘴。
她忽然抬腿,不轻不重地一脚踹在随山的小腿肚上。
“神神秘秘的!肯定没好事!”
随山吃痛,“嗷”一声惨叫,**发疼的腿肚子,咬牙切齿:“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云锦立刻瞪圆了眼睛:“我什么样的?你说清楚!”
“凶残!暴力!粗鲁!以后肯定嫁不——”
“——啊!”
‐‐‐‐‐‐
车厢之内。
空气仿佛骤然凝固,沉滞得令人心慌。
厚厚的帘幕垂落,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光影,只余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交错在狭小暖昧的空间里。
静了半晌,无声较量。
沈枝意终于先一步松开手指。
她侧过脸,声线清冷平稳,却字字都像凝着冰棱,带着尖锐的刺:
“十万铁骑,红颜倾慕。”
“楚大人从寒门之底一步步攀至如今高位,果真深谙左右逢源之道,令人佩服。”
楚慕聿一时哑然,竟没立刻反应过来。
左右逢源?
这从何说起?
沈枝意微微眯起美眸,眼底寒光闪烁,似有冰刃浮动。
她话音里透出再也掩饰不住的酸意,那怒火显而易见,几乎要灼烧车厢内的空气:
“那位赵姑娘……想必是格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吧?”
楚慕聿心念电转,骤然明白了。
原来她这般反常,竟是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他耳根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浓浓兴味。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微绷的侧脸上,她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强装的镇定。
他眸中惯有的冷厉与深沉算计,在此刻悄然褪去,染上几分难得的温度。
她终于知道要吃醋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意,终究是有了几分真心?
他舌尖不着痕迹地顶了顶腮帮,压下险些溢出口的笑意。
他非但不急着解释,反而好整以暇地起身,直接坐到了她身旁,紧挨着她。
身体向后微靠,倚在车壁上,摆出一副慵懒姿态,目光却极具侵略性地将她锁住。
唇角牵起一抹极淡,却足够玩味的弧度。
“啧,好酸呐。”
他尾音故意拖长,轻轻上扬,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调侃:“我这车里是何时打翻了陈年醋坛?二姑娘,你闻到了么?”
沈枝意指尖微微一颤。
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慌乱迅速掠过心头,随即化为更盛的恼怒,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淡红。
她气得横他一眼,眼神如刀:“楚大人莫非是方才打斗不慎伤了眼睛,以致视觉昏聩,开始满口胡话了?”
楚慕聿从喉间滚出一声低低的轻笑,不再与她迂回言语。
他忽然探身逼近,大手一把握住她搁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
沈枝意下意识挣扎了下,手腕却被他温热有力的手掌牢牢箍住,未能挣脱分毫。
反而被他借力一带,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扑倒在他怀里。
温香软玉撞了满怀。
两人一同跌进身后柔软宽敞的软榻,车身随之轻轻一晃。
“楚慕聿!”
沈枝意又羞又恼,屈起膝盖就去顶他,胸口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紧密地贴着他的胸膛:
“你放肆!放开我!”
男女力气本就悬殊,何况楚慕聿一身精湛功夫。
他轻松用双腿夹住她那双不安分、试图作乱的膝盖,将她牢牢困在身下。
只是——
楚慕聿脸色倏地微微一变,呼吸瞬间沉了几分。
她膝盖顶到的那个位置……着实危险。
偏偏这女人还毫无自觉,仍在用力扭动身体挣扎,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点火。
“二姑娘。”
他声音倏地低沉沙哑下来,沉得磨人,带着某种危险的预警,热气呵在她耳畔:
“我劝你最好别再动了……否则,我不能保证你接下来还能全身而退。”
浓烈而炽热的情愫在狭小密闭的车厢里急剧蒸腾,温度攀升,空气变得粘稠而暧昧。
沈枝意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骤然醒悟过来。
“你……登徒子!无耻!”
白皙脸颊瞬间彻底涨红,如同染上最艳丽的胭脂,连颈项都透出粉色。
她又气又急,语无伦次:“你……你怎么能……”
楚慕聿挑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真实的疑惑。
她这般生涩羞恼、惊慌无措的反应,全然不似往日蜻蜓点水的撩拨他的游刃有余。
也不似传闻中那般浪荡不拘、身经百战的模样。
更与他梦中那个周旋于众多男子之间从容不迫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差异让他心头莫名一松,不自觉便稍稍松开了钳制她的力道。
沈枝意立刻抓住间隙,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迅速挪到软榻另一角,整理着微乱的衣襟。
她垂着眼,不敢看他,更看不懂他方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究竟是什么。
楚慕聿也随之慢慢坐起身。
他看着她戒备又强作镇定的侧影,唇瓣嚅动了几下。
那些关于她所有传闻的尖锐问题几乎冲口而出。
可最终,还是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算了。
他心底无声叹息。
她过去究竟有多少男人,他既不愿知道,更不想在此刻自取其辱。
无论她曾背负怎样不堪的名声,那都是遇见他之前的过往云烟。
他从今往后要的,只是她的现在和未来。
只要从此刻起,她是他的,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