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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聿脚步一顿。
赵云敏心中一喜，立刻趁机上前一步，贴近他身前。
从身后沈枝意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姿态显得极为亲密，仿佛在窃窃私语。
就在赵云敏贴近的那一刹那。
站在不远处的沈枝意，嘴角那抹游刃有余的、带着些许嘲弄的浅笑骤然僵住。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心底窜起。
烧得她心口发闷，指尖不由自主地掐入掌心。
她清楚地看到赵云敏几乎将身子贴在了楚慕聿的臂膀上。
仰着头对他低语，姿态亲密又充满诱惑。
而楚慕聿……
他竟然没有立刻推开！
他竟然为她停下了脚步！
一股酸涩尖锐的滋味猛地冲上喉头。
来得又快又凶，完全不受控制。
沈枝意猛地别开视线，胸腔里堵得发慌。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占有欲和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交织着席卷而来。
她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感到愕然，甚至有一丝慌乱。
明明最初接近他，只是权衡利弊后的利用。
明明告诉自己，一切皆在掌控，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游戏。
可为何此刻，看到另一个女人如此靠近他，看到他似乎为另一个女人驻足，她会觉得……
如此刺眼。
如此……难以接受？
这不该是她的情绪。
理智在脑中尖啸，警告她冷静。
可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拽着她向着失控的边缘滑去。
她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更厌恶赵云敏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赵云敏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诱惑与急切：
“楚大哥，我不想嫁给容卿时！只要你愿意娶我，我定能说服我父亲。”
“届时，辽东十万精锐将士，皆可任你调遣！”
十万辽东铁骑！
这无疑是足以撼动朝野的巨大诱惑。
赵云敏自信满满。
不信这世上有哪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能拒绝如此庞大的兵权。
她太了解楚慕聿的野心了。
在辽东时，她亲眼见证他是如何一步步筹谋算计，无论是委曲求全还是行阴诡狠辣之事，总之是不择手段地向上攀爬。
这样一个男人，绝不可能甘心只屈居人臣之位。
他想要的，必定是从龙之功，是将来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权柄，甚至是……
连帝王都无法轻易撼动的权力巅峰！
而她手中最大的筹码，便是身后那十万辽东雄兵。
自古兵权即王道。
楚慕聿出身寒微，背后并无雄厚靠山，掌控兵权无疑是他通往权力巅峰最快的捷径。
当今天子虽曾让他在辽东领兵，却并未让他继续在军中发展。
反而明升暗降，将他调入内阁。
实则剥夺了他的兵权，未让他进入核心的兵部，反而走了刑部之路。
外人看来是圣恩浩荡。
她却觉得，这是帝王心术，忌惮他势大难控。
因此，楚慕聿若想更进一步，必须紧紧依附二皇子。
而他最需要的助力，正是辽东的兵马。
只要他身后有辽东军支持，二皇子夺嫡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
这也正是长公主殷方合极力促成容赵两家联姻的根本原因——
皇后出身容家，是容侯爷的嫡亲姐姐。
但无论如何，都是为了辅佐二皇子。
她赵云敏凭什么要嫁给容卿时那个徒有其表的懦夫？
嫁给楚慕聿岂不更好？
既能成全二皇子的大业，又能满足自己的夙愿。
至于沈枝意……
赵云敏不屑地想，一个区区七品官之女。
拿什么与她争？
凭什么与她争？
赵云敏期盼地看着楚慕聿，等待着他被这巨大诱惑所震撼、继而妥协的反应。
然而，楚慕聿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甚至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他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了与赵云敏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赵二姑娘，你的提议，很**，但也很天真。”
赵云敏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楚慕聿目光如炬，直刺她心底，“辽东十万兵马，确实是泼天的权势，但也同样是悬在赵总兵头顶的利剑。”
“它从来不是，也不应该是你用来换取婚姻的筹码。”
他语气淡漠，却字字如刀，剖开血淋淋的现实：
“陛下为何将我明升暗降，调入内阁，却死死按住兵权？”
“正是因为忌惮！忌惮武将军权过盛，尾大不掉。”
“如今赵总兵坐拥辽东重兵，却并非陛下嫡系，你说，陛下夜里可能安眠？”
赵云敏脸色微微发白，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深思过。
楚慕聿继续道，语气近乎冷酷：
“二皇子上位，确实需要兵权加持，但更需要的是陛下的‘放心’。”
“一个势大、且与皇室并无紧密姻亲关系、难以掌控的边关大将，是助力，更是心腹大患。”
“陛下能容我，是因为我孤身一人，无族无势，翻不出太大风浪。”
”可赵总兵呢？陛下若要根除隐患，绝不会再施‘明升暗降’的怀柔之策。”
他顿了顿，看着赵云敏骤然失血的脸色，缓缓吐出最残忍的话：
“届时，等待赵家的，或许就是谋逆的由头，和……斩草除根的圣旨。”
“不……不可能……”赵云敏声音发颤，被她刻意忽略的恐惧终于被血淋淋地撕开。
“要想破局，唯有让陛下‘放心’。”楚慕聿声音放缓，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而与皇室联姻，将赵家与二皇子、与长公主、与皇后母族容家紧紧捆绑，是唯一能让陛下暂时安心的办法。”
“陛下需要看到赵家的‘忠心’和‘可控’……所以，赵姑娘。”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斩钉截铁道：
“你不仅应该嫁给容卿时，而且必须嫁。”
“唯有如此，赵总兵手中的兵权，才能从催命符，暂时变为护身符。”
赵云敏如遭雷击，踉跄一步，浑身冰凉。
她所有的自信和算计，在楚慕聿这番冰冷彻骨的**剖析面前，被击得粉碎。
她这才意识到，父亲近日的焦虑不安所为何来。
那竟是家族岌岌可危的预兆！
楚慕聿不再看她，转身欲走，却在迈步前，侧首留下最后一句：
“另外，赵姑娘，你或许弄反了一件事。”
“如今在京中，网络密布、深得圣心的内阁长老是我楚慕聿……将来，能成为容赵两家在朝中最有力依仗的，也只会是我。”
“所以，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联姻，是你，也是赵家，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抹绛紫色身影走去。
刚一登上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
楚慕聿眼前黑影一闪，馨香扑鼻而来。
一只素手探了过来。
楚慕聿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眼前滑过，揪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敢躲。
“疼！”
方才还睥睨倨傲、挥斥方遒的楚大人，瞬间气势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