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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聿负手而立的身影仿佛一把出鞘利剑,而她方才的丑态,必定全落在这双似笑非笑的凤眸里。
“楚大人怎么在?”她慌忙整理鬓发,却扯到挨打的颧骨。
季嬷嬷:“楚大人送二姑娘回沈府,等着杜太医回来再给老爷定个治疗方子呢!”
话未说完,就见那抹玄色转身离去,正是沈枝意闺房方向。
沈盈袖望着自己绣着金莲的裙摆沾满泥点,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雪越下越大,将她所有狰狞表情都盖进一片苍茫白色里。
第二日,沈府书房。
杜太医恭敬的对楚慕聿道:“原本按照大人吩咐,要让沈侍郎昏迷三日饱受痛苦折磨再自行醒转,可是如今沈侍郎体内还有绞心藤的毒,不可在体内留那么久,此毒虽然毒性短暂,可倘若在体内留存时间过长,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轻则瘫痪,重则殒命……”
他愁眉苦脸,“大人,若沈大人真的出事,圣上必定会追究,到时候再查,下官怕查到我们头上……”
楚慕聿看向沈枝意。
女子容颜沉静如水,仿佛听的不是自己父亲的生命:
“那便让爹爹先醒来吧。”她嗓音淡淡。
沈时序收那点儿皮肉苦还是便宜他了。
杜太医心情一松,“下官有两个方案,一个用银针过穴,一个是服用下官的汤药,都能让沈大人很快醒来。”
沈枝意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用汤药。”
楚慕聿看着她那抹笑,俊眉微挑,“二姑娘,你似乎另有打算?”
沈枝意朝他勾勾手。
男人便顺她所意俯下身。
沈枝意附在他耳边,吹气如兰,“楚大人,可否愿意再为我做一次昏官?”
……
“什么?要用血亲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能让沈侍郎醒来?”
“那你们说,沈家哪位公子小姐会站出来救父?”
瑞香坊。
王兴对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会意,煽风点火,“自然是沈大姑娘吧,她不是京中有名的高洁才女吗?这样高洁的姑娘难不成舍不得那点心头血?”
瑞香坊里都是京中各大世家贵人,闻言捂嘴窃笑:
“可听说今早小阁老刚审了沈家的案子,沈家那清流之家徒有虚名,沈侍郎和他夫人竟然想出诬陷嫡女弑父的恶毒主意来……爹这样,谁知道女儿会不会也徒有虚名?”
“人言可畏,沈侍郎和夫人说到底也是对沈二姑娘爱之深责之切,一时情急才做出这种决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沈侍郎在朝中的功绩。”
“沈大姑**高洁有目共睹,每次文会都能拔得头筹,她淡泊名利的模样我深刻在心中,我看做不得假。”
王兴咳嗽一声,捧杀起来,“在下也觉得,沈大姑娘当仁不让,一定会舍身救父。”
持反对意见的人不服气了,“看你们说的,我偏偏觉得沈大姑娘就是太端着了,所以她一定不会出面,要不我们就押注赌一场如何?”
“王掌柜,你坐庄,我们押注!”
短短两个时辰,京城突然热闹起来。
一场押注谁会舍身救父的赌注悄然建立。
几乎还是一边倒的押注沈盈袖。
楚慕聿踏入瑞香坊时,这里的人头攒簇,热闹非凡。
不知情的人都被吸引进来。
王兴趁机命人招揽客人,顺势卖出了不少货物。
见到楚慕聿,他挤出人群行礼,“楚大人。”
楚慕聿环顾四周,“消息都传遍了?”
“京中对这次救沈侍郎都关注得很。”王兴道,“两位东家放心,在下按二姑娘吩咐,绝对让他们对沈大姑娘失望透顶。”
楚慕聿轻笑一声,“人心的成见犹如大山,岂是一件事变能让山崩裂的,你们要做的还很多。”
他掏出一张面额一千的银票,“押二姑娘。”
……
京中热火朝天的押注,秦家也得到了消息。
老张道:“老奴出去打听清楚了,几乎都押注沈大姑娘,无人押二姑娘。”
秦弄溪闻言突然笑出声来,“我就知道她不得人心!她当真以为赢了沈家那场官司就能赢得满城喝彩?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双手抱胸,眼中满是讥诮。
秦明德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放肆!胡说八道些什么?枝枝才是你的表妹,你怎么老是替外人说话?”
“爹!”秦弄溪柳眉倒竖,声音陡然提高,“女儿不过是实话实说,难道连说真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混账东西!"秦明德用手指着秦弄溪对王氏道,"夫人,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一点姐妹情谊都不懂!”
王氏眼眶瞬间通红,“老爷,教导女儿本就是夫妻同心的事,怎么能全怪在我一个人头上?”
秦弄溪是家中最小的姑娘,又因早产险些夭折,自小被全家捧在手心里长大,养成了这副任性自私的性子。
秦时望“砰”地一拳砸在紫檀木桌上,震得茶具叮当作响:
“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都被沈盈袖那虚名耍得团团转!我今天就要押枝枝!”
秦明州也站起身来,“没错!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支持枝枝!我们绝不能让她输!”
秦明德沉着脸,声音冷硬:“去取二十两银子来,全部押在枝枝身上!”
“你们疯了吗?”秦弄溪声音尖锐得刺耳,“所有人都看衰沈枝意,你们却要把钱往火坑里扔?咱们秦家连买炭的钱都快不够了!”
秦秋池轻叹一声,从耳垂上缓缓取下那对珍珠耳饰。
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小心翼翼地将耳饰放进老张手中:
“我就只有这对耳饰还值点钱了。”她的声音轻柔,“拿去给妹妹壮壮声势。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支持她的决心。”
秦泽兰也默默褪下手上那对金包银的手镯递过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无论如何,我们秦家的人输人不输阵!”
曾太夫人眼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老大家的,去把我年轻时压箱底的那对双鱼翡翠禁步拿来。”她的声音温和徐缓,“给枝枝壮声势。”
“祖母!”秦弄溪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尖锐刺耳,“那翡翠禁步我不是跟您要过吗?您答应要送给我的啊!”
她冲上前几步,眼中噙满泪水,“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曾太夫人叹息着伸出手,想要**她的头发,却被秦弄溪猛地躲开。
“你妹妹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太夫人劝慰她,“等秦家好起来,祖母一定给你寻一对更好的,好不好?”
“不好!”秦弄溪崩溃了,“自从沈枝意来了秦家,你们就一个个围着她转!”
“她惹了事,沈家来闹事让我们丢丑,你们护着她!”
“她招惹自己的父兄,你们整夜守在沈府外,还替她聚集百姓!”
“被闹上公堂丢人现眼,你们也不介意!”
“如今你们还要把府里所剩无几的银子拿来支持她!她明明必输无疑!她就是秦家的灾星!”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厅堂里炸响。
秦明德的手掌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似乎在极力克制更大的怒火:“混账东西!滚回房里闭门思过去!”
秦弄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在脸上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愤怒,“爹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