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袖脸皮涨红,察觉到宾客们指指点点的目光。
她暗中咬牙,竭力保持淡雅的笑容,“秦二爷误会了,我并非不认大娘在沈家的地位,但我娘也是爹的续弦,二十年来为沈家劳心劳力,辅佐爹从边城小吏一路到京城要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爹爱重我娘,我们兄妹四人都是沈家族谱上名正言顺的孩子,我当得起枝枝唤我一声姐姐。”
秦时望眼神豁然凌厉。
这个姑娘挺厉害。
话上说的平平淡淡,不瘟不火。
可是却处处暗示方楚音才是沈时序的真命天女。
沈时序娶了他女儿,一直郁郁不得志。
还全靠方楚音的辅佐,才升上了兵部侍郎。
还拿出族谱挂名说事。
秦时望不欲在此与一个小女子掰扯她娘当初是个外室,还未婚先孕一事。
他只眉头微皱,目光在厅中扫视一圈,道:
“沈时序养了个好女儿,不过我那亲外孙女儿枝枝何在?”
方楚音上前一步,笑容温婉中带着疏离,抢先道:
“不巧,枝枝身子不适,为怕病气影响在座宾客,我便让她在房中休息了。”
“枝枝生了什么病?”秦明州忧心的问道,“既是不适,我们更该去看看。”
“秦老爷子年纪大了,看望病人怕是会传上病气。”方楚音高声说道,“若是不小心因此病倒,说出去是我们沈家待客不周,此事不妥。”
秦时望看着方楚音的模样,心中顿起狐疑,“枝枝是老夫的外孙女,她是病是康健,老夫都不介意!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秦明州道:“我们秦沈两家本是亲家,却二十年不曾走动,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碰面。”
他语气坚决,目光如电般射向沈时序,"沈大人,莫非连这点情面都不给?"
沈长宇冷笑一声,把手中酒杯重重一放:
"秦大爷,今日是我母亲的寿宴,你们打的也是贺寿的名义而来,不如先坐下用个膳,待宴会散场后再去探望?”
沈知南道:“就是,见人也不急于一时吧?如今沈家所有人手都聚集在前院,没道理让我们派人手单独接待几位吧?”
沈星河撇嘴,“没错,这里是沈府,不是秦府,客随主便,几位要么坐下先吃,要么请外面等着!”
他做了个请人的手势。
秦时望和两个儿子脸色铁青,却一时无可奈何。
论理,他们在别人的寿宴上,确实无法勉强。
论势,如今沈时序是兵部侍郎,而秦家却是落魄的伯爵府。
秦时望一张脸皮微微颤抖。
他想见宝贝女儿的孩子!
当年秦可意骨气硬,嫁人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肯再给娘家添雪上加霜的麻烦。
一直到她的死讯传到山阳,他们才得知女儿已经下葬数月。
他想赶赴易县看个究竟,可老伴却听闻爱女死讯病倒了。
加上在山阳活得拮据,人手不足,这一病就是四五年。
从此后就与沈家断了往来。
如今的秦家已经今非昔比,他动不了沈时序!
秦明州和秦明德也是一腔怒火的瞪着沈家众人。
气氛似乎僵持不下。
忽然,那边传来清脆的声响。
楚慕聿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茶盏,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厅堂为之肃静:
“病中见亲,说不定能好转得快些。”
那双锐利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时序:
“楚某听闻沈侍郎爱女心切,家中兄妹友爱,想必不介意让沈二姑娘早一刻好起来。”
殷宴州适时补刀,摇着折扇笑道:
“是啊,秦家难得来一趟,总不能连人都见不着吧?”
他今日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整个人风流倜傥,说这话时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沈大人,莫非沈二姑娘出了什么事?”
此言一出,秦家的人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欲发作。
“二皇子多虑了。"沈时序勉强笑道,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小女偶感风寒,实在不便见客.”
话音未落,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侧门冲了进来——
“楚大人!救救我家二姑娘吧!”
云锦衣衫凌乱,发髻散乱,额头上还带着一道血痕。
她扑通一声跪在楚慕聿面前,声音哽咽:
“楚大人,我家二姑娘被关在祠堂里了!”
她又扭头看向沈时序,“老爷,你就算对二姑娘再生气,也不能关在祠堂里三天不给吃喝啊!二姑娘已经晕过去了!”
满堂哗然!
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殷宴州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是说偶感风寒?怎么养病养到祠堂去了?”
“嘶……这祠堂阴森森的多冷啊,一个病中的弱女子怎么受得住?”
秦望山脸色骤变,虎目圆睁:“你们对枝枝做了什么?”
这一声怒喝震得厅中烛火都为之一颤。
沈星河恼羞成怒,“**婢胡说什么!”
他扬手就要打云锦。
秦明州和秦明德上前,一人挡住了沈星河一只手,纠缠在一起。
沈星河虽然一身蛮力,可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做得太过,只能恼羞成怒的甩开:
“我沈家要管教奴婢,秦家管得太宽了!”
秦明德怒道:“我们要见枝枝!”
秦时望已经大步朝祠堂方向走去,声音如雷:“今日不见到枝枝,我秦家绝不罢休!”
沈家三兄弟立刻拦在前方。
沈知南冷声道:“秦老爷子,枝枝姓沈不姓秦,沈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气氛再一次僵持。
在座宾客目瞪口呆,没想到来赴个宴,竟然看到了这么大场热闹。
“若不是家务事呢?”
楚慕聿冷冽的声音如刀锋般划破空气。
他缓步上前,玄色官袍上的银线暗纹在烛光下流转,不怒自威:
“沈大人,刑部近日接到几桩虐女案的举报,若沈家真有人私刑虐待嫡女,本官不得不查。”
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方楚音。
方楚音指尖发颤,强撑着笑容:“楚大人误会了.”
“误不误会的,本官一查便知。”楚慕聿道,“既然贵府的婢女当堂告状,那本官自然要接了这案子。”
他抬手示意,随山立刻拔出腰间佩刀铿锵作响,声音又狂又响:
“让开,刑部办案,闲人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