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社论开门见山,首先犀利地抨击了近期围绕《法语读本》编纂的种种离奇谣言。
【近日,巴黎某些报纸热衷于一场针对年轻作家莱昂纳尔·索雷尔先生的谣言盛宴。从可笑的三篇、四篇入选,到更加荒诞不经的所谓‘内幕’,其目的无非是混淆视听,抹黑一位富有才华的年轻作家,并借此攻击共和国的教育改革事业。】
【如今,闹剧已告一段落。明智的公众已然看清,那些光怪陆离的报道,不过是些别有用心的诽谤中伤,其可信度与马戏团小丑的表演无异。我们欣慰地看到,理性正在回归。】
然后指责某些媒体和势力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用最卑劣的手段污染巴黎市民的耳目,试图绑架法国的教育改革事业。
紧接着,笔锋一转,掷地有声地提出:
【当所有荒诞的表演被揭穿,我们或许应该回归一个最简单、最本质的问题:抛开那些恶意的揣测和荒谬的数字游戏,莱昂纳尔·索雷尔先生的作品,究竟是否具备入选《法语读本》的资格?】
社论随后逐一分析了《老卫兵》、《故乡》、《我的叔叔于勒》三篇作品,高度赞扬了其中蕴含的深刻人文关怀,准确又生动的语言描写,以及精湛的文学技巧。
【……这些作品所传递的情感与思想,难道不比某些陈腐的、脱离时代的道德说教,更能触动年轻的心灵,更能培养健全的情感和批判思维吗?】
社论进一步指出,莱昂纳尔·索雷尔虽然年轻,但他的作品已经获得了读者的高度认可,影响力有目共睹。
教育改革的本意正是为了吸纳新思想,培养新公民,而非固步自封。
【我们是否因为作者的年轻,就要剥夺其作品被公平审视的机会?我们是否因为恐惧新声音,就要拒绝承认显而易见的文学价值?这是否恰恰违背了共和国教育世俗化、现代化、自由化的初衷?】
社论的最后,笔锋直指编纂委员会和幕后可能的操纵者:
【我们不禁要问:那些最初散播‘三篇’、‘四篇’谣言,此刻又保持缄默的先生们,你们真正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是害怕一位年轻人的才华过于耀眼?还是害怕共和国的教育事业因为吸纳了真正优秀的、充满活力的新鲜血液而取得成功?】
【三篇不行,四篇不行,这是理所当然!但一篇呢?难道连认真考虑莱昂纳尔·索雷尔先生的一篇作品入选《法语读本》的资格,都要被这种卑劣的舆论打压所剥夺吗?这是对文学艺术的侮辱,是对教育公正的践踏,更是对所有支持教育改革、期待法兰西文化焕发新生的人们的挑战!】
【我们呼吁《法语读本》编纂委员会,排除**的干扰和舆论的噪音,秉持文学与教育的纯粹标准,认真审议莱昂纳尔·索雷尔先生的作品!
法兰西的下一代,有权利接触到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卓越的文学经典!】
这篇社论瞬间激起了巨大的反响!
它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在公众对之前所有谣言都感到厌恶和疲惫,渴望一个清晰、有理性的声音之时。
“说得对啊!凭什么就不能入选?”
“《我的叔叔于勒》我看过,写得多好啊!为什么不能给孩子们看?”
“就是!难道读本里只能有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吗?”
“支持索雷尔!反对《高卢人报》的肮脏手段!”
舆论的风向彻底翻转了!
人们开始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真正理性地思考莱昂纳尔作品的价值。
支持莱昂纳尔、声讨《高卢人报》的声音迅速成为主流。
《高卢人报》已经被冠以“谣言工厂”的绰号,在读者里臭了大街。
咖啡馆里,人们开始热烈地讨论《老卫兵》里的悲剧意味,《故乡》里的乡愁情感,还有《我的叔叔于勒》金钱和亲情的两难选择。
现在的焦点是“该选莱昂纳尔的哪一篇进入《法语读本》”。
这时候罗昂伯爵跳了出来,他以编纂委员会**的身份,发表了一份简短而有力的声明。
他重申委员会将完全基于文学价值和教育意义进行公正甄选,绝不会受任何外界谣言和非文学因素的影响。
这份声明赢得了广泛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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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莱昂纳尔,正坐在左拉位于梅塘的别墅里,悠闲地喝着咖啡。
身边莫泊桑兴奋地给他读着《小巴黎人报》的社论。
“爆炸灭火法”成功了。
矿井里令人窒息的谣言大火,被他用更疯狂、更荒诞的爆炸彻底扑灭。
新鲜的空气正在涌入,而莱昂纳尔安然无恙地站在了废墟之上。
窗外,塞纳河在冬日的月光下静静流淌,又一次的“梅塘夜会”即将结束。
莫泊桑念完了社论,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干得漂亮,莱昂!”。
于斯曼蜷在扶手椅里点评道:“巴黎的庸众们只配消费这种光怪陆离的闹剧。
一旦超出他们贫乏想象力的理解范围,他们就只能报以哄笑和遗忘。”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爱弥儿·左拉。
他端着酒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过来:“塞阿尔刚才大致跟我说了你的方法——不得不说,莱昂纳尔,你让我大吃一惊。
利用更荒诞的谣言去覆盖最初的谣言,迫使公众怀疑一切,进而消解掉最初那个看似‘合理’的指控……
这种思路,非常……特别,甚至有些……危险。”
左拉试图用他的方式理解这个策略:“这就像在火药库旁边点燃一个更大的爆竹来吓走小偷,有效却疯狂。
我很好奇,莱昂纳尔,你是如何想到的?”
莱昂纳尔当然无法解释自己那来自信息爆炸时代,对操纵媒体和舆论反转近乎本能的认知。
150年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
莱昂纳尔想了想才开口:“我不过是在重复先贤们的智慧。伏尔泰当年为了启蒙思想,所使用的笔名多达上百个,时而互相辩论,时而自问自答……
这不也正是自己制造声响、混淆视听吗?但这最终让舆论场上充斥着他的声音,真理也越辩越明。
与他相比,我眼下这点小麻烦,所用的这点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左拉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缓缓点了点头:“伏尔泰……是啊,那位费尔奈教长,为了战斗,他确实从不介意使用各种武器。
你说得对,比起他打的那些仗,这只是一场小冲突。”
这时,于斯曼插话了:“策略归策略,但最初那支冷箭是从哪里**的?《高卢人报》不会凭空编造一个‘三篇入选’如此具体的谣言。
这背后肯定有人递了刀子。我猜,会不会是某些……嗯,徘徊在名单边缘的家伙?
他们自知希望渺茫,但又嫉妒得发狂,减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至少能出口恶气。
文坛上这种蠢货从来不少!”
于斯曼的话立刻引起了共鸣。
阿莱克西表示同意:“很有可能!比如那个总写些无病呻吟的田园诗、自诩为‘帕尔纳斯派遗珠’的某某,
或者那个模仿巴尔扎克却只学到其冗长、未得其神髓的某某某。
他们肯定觉得自己比莱昂纳尔更有资格。”
塞阿尔和埃尼克也纷纷点头,开始列举几个平日里不得志、又爱搬弄是非的二三流作家的名字。
客厅里顿时充满了对这种“同行嫉妒”的鄙夷和声讨。
莱昂纳尔等众人的声音稍歇,才平静地开口:“若里斯,保尔,谢谢你们的推测。这很符合逻辑,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仔细推敲一下,就会发现这个可能性不大。”
众人安静下来,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