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撤出凤阳府本是好事。
不过,若是有人颠倒黑白,那好事也能变成坏事。
次日一早辰时许,朱觉才刚来到玉熙宫主殿大堂,才打开第一份奏折扫了一眼,那就气得想骂人了。
凤阳巡抚杨一鹏上奏,反贼攻陷凤阳,尽毁皇陵而去,中都留守朱国相、指挥使程永宁、凤阳知府颜容暄等文臣武将四十余员被反贼屠戮殆尽,中都留守司两万人马死伤殆尽,地方乡绅、里正、甲首等亦被反贼屠戮殆尽,凤阳府一片狼藉。
内阁票拟,啰里啰嗦写了一大堆,意思就是皇陵尽毁,先祖受辱,他这当皇帝的必须下诏罪己。
这口气,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这帮家伙,着实无耻。
朱觉看罢,气得把奏折往桌上一拍,怒斥道:“放屁!什么东西?”
皇陵尽毁怪朕?
朕是负责守皇陵的吗?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们是占尽好处,利益你们还要全占。
朕想靠海外贸易赚钱来拯救大明还得跟你们抢货源,你们还给朕挑动民变!
你们就光拿钱不办事,出了事全是朕的锅。
还要朕下诏罪己。
你们没一点责任!
朕养着你们干嘛?
正事不干一点,光会争权夺利,出了事还要朕负责,官是这么当的吗?
他这一发怒,王承恩和刘若愚那都吓得满脸惊恐之色。
这是怎么了?
王承恩是想问又不敢问。
刘若愚那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朱觉见状,深深的吸了口气,渐渐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他很清楚,发怒是没用的。
东林和齐楚浙党就是想气得他乱了方寸。
高迎祥和张献忠拿下凤阳其实没多大战略意义,特别对于他们自身来说,并没有一点好处。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打下来有什么用?
他们就捞不到任何好处,口粮都捞不到,打完了还得乖乖撤退,这等于就是赔上口粮白打一场,除了打他当皇帝的脸,意义在哪里呢?
这年头刨人祖坟其实就一个作用,从此结下死仇,不死不休!
若是从正常人的角度出发,这种没一点好处且还跟当今皇帝接下死仇的事是没人会去干的。
此事就极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就是个巨大的阴谋,高迎祥和张献忠这是在跟皇太极打配合呢。
历史上凤阳失守之后,崇祯就被羞辱的怒不可遏,立马疯狂调集大军围剿高迎祥和张献忠,把能调去的人马全调去了。
结果,正是崇祯把人马全调去围剿高迎祥和张献忠的时候,皇太极奇袭独石口,一路打到延庆州。
崇祯匆忙之下没了办法,只能把蓟州镇守军全部调过去。
这一下就使得蓟州镇边军几乎尽丧于延庆州,京畿等于不设防了。
皇太极杀入京畿那就是进了无人之境,想怎么劫掠怎么劫掠,根本没人管!
这次其实跟历史上那次是同样的阴谋,同样的套路,只是他没上当,压根就没去管高迎祥和张献忠。
皇太极奇袭独石口,杀入延庆州,那也是白跑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这会儿皇太极被他遛狗一样牵着鼻子到处跑,东林和齐楚浙党没了办法,只能拿反贼来恶心他,想气得他乱了方寸。
他能上当吗?
外廷这帮厚颜无耻之徒他就无需搭理,气什么气?
他直接把奏折撇给刘若愚,冷冷的道:“凤阳巡抚杨一鹏满门抄斩!”
这会儿他真没空去搭理那帮外廷官员,他忙着呢。
他匆匆将奏折处理完,便开始查阅王承恩收集来的资料了。
这些资料还都是跟瓷器有关的。
其实,大明的瓷器并非都出于景德镇一带,景德镇之所以出名那是因为官窑在那里,当然,那里的高岭土也是烧制瓷器的黏土里面最好的。
不过,欧陆各国现在需求量最大的并非官窑瓷器,而是普通的民用瓷器。
是故,他完全不用派船去景德镇拉高岭土过来烧制瓷器,那纯属浪费,不但浪费运力,还浪费高岭土。
他就近找能烧制瓷器的黏土就行了。
唐代七大窑系,越州窑、鼎州窑、婺州窑、岳州窑、寿州窑、洪州窑、邢州窑,其中的邢州就是现如今北直隶顺德府府城所在邢台。
宋代六大窑系,定窑、钧窑、磁州窑、耀州窑、龙泉窑和景德镇窑,定窑就在现如今的北直隶真定府定州,磁州窑就在现如今北直隶广平府邯郸附近。
这北直隶就有很多烧制瓷器的黏土,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朱觉细细看了看关于瓷器的资料,突然间回头道:“承恩,你老家好像是邢台的吧?”
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王承恩连连点头道:“是啊,陛下,奴婢的老家就是顺德府邢台县。”
朱觉又问道:“你们那里还有烧制瓷器的吗?”
哦,陛下问的原来是这个。
王承恩回想道:“我们那里的瓷器在唐朝的时候是很出名的,不过,后面到了宋朝就逐渐转到定州和邯郸去了,我们那也就剩下些小土窑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还有土窑啊。
朱觉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们那烧制瓷器的黏土还多吗?”
王承恩连连点头道:“多啊,到处都是,奴婢小时候最喜欢玩泥巴了,捏碗、捏杯子什么的,奴婢都会。”
哦,你还会干点瓷器活啊。
你可是朕最亲的亲信,朕得让你家人都跟着沾光。
朱觉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令尊可还在,你家中可有兄弟?”
唉,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王承恩暗自叹息一声,随即小心道:“陛下,奴婢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奴婢进宫之后父母便相继去世了,就剩下两个弟弟,业泰和业耀,这会儿都长大了,也该成亲了。”
很好。
朱觉毫不犹豫道:“朕正好想要人在邢台、定州、邯郸等地开挖黏土运到京师来,这事就交给你两个弟弟负责吧,业泰负责组织人挖,业耀负责转运。”
这挖土和运土倒也不是什么难做的活计,基本只要是个人就会,我那两个弟弟多少还读了点书,这种事肯定不会搞砸的。
王承恩闻言,连连拱手躬身道:“多谢陛下恩典。”
这算什么,这种简单的活计谁干不是干啊,朕还能亏待你不成。
朱觉摆了摆手,随即问道:“朕看你们邢台和定州、邯郸那片河道纵横,密密麻麻的,应该有河道通京杭大运河吧?”
王承恩连连点头道:“有啊,陛下,邢台、定州、邯郸其实在隋唐的时候算是在大运河的主干上,只是后面大运河主干变成京杭大运河了。
我们那里就有隋唐大运河故道,八百料的漕船都能通行,且还是顺流直下直抵北运河的,都不用一天便能到,定州更近,满载黏土的船不用半天就能到北运河。”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
黏土那都不用费多少漕船就能保证供应了,瓷器厂也可以开建了。
朱觉正琢磨着建瓷器厂的事情呢,方正化突然捧着份奏折疾步而入,躬身道:“陛下,内阁命人送来的。”
他接过奏折打开来一看,竟然还是凤阳巡抚杨一鹏那一份。
内阁还有重新附了份票拟,意思杨一鹏并非巡抚凤阳一地,这凤阳巡抚本是总督河道兼抚凤、扬、庐、淮四府,徐、和、滁三州,衙门驻地在淮安。
接下来又是啰里啰嗦一大堆。
这意思当时杨一鹏就不在凤阳,怎么能满门抄斩呢,你当皇帝的不能这么推卸责任,你还是下诏罪己的好!
没完了是吧?
朱觉想了想随即问道:“这杨一鹏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保?”
方正化不假思索道:“杨一鹏湖广岳州府临湘人,跟内阁大学士温体仁好像关系不错。”
哦,齐楚浙党是吧?
你们想气朕是吧?
朕就气得胡乱砍人!
朱觉冷笑一声,随即将奏折递给刘若愚,冷冷的道:“你们内阁这意思朕用错人了是吧,还有洪承畴是负责追剿反贼的,要不连同洪承畴一起砍了?”
这意思,你们若是不同意砍杨一鹏,那就连同洪承畴一起砍了。
洪承畴是东林的人,杨一鹏是齐楚浙党的人,东林会白白让大将洪承畴给杨一鹏陪葬吗?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
他这貌似是气得想胡乱砍人了,内阁再叽叽歪歪,他想胡乱砍的人肯定更多!
这一下奏折是没再被内阁给打回来了,杨一鹏被判满门抄斩,下诏罪己的事也没了下文。
(本章完)